怡紅院,二樓,柳三娘閨房。

一扇輕紗帳,阻隔了客廳與內室的視線,宋斯年在廳中圓桌前坐下,便聽到了內室中的丫鬟說道:“小姐,淨面。”

隨後便聽到一陣嘩啦嘩啦地水聲。

宋斯年坐於客廳,看著背街一側的窗戶已經開啟,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站定,望著遠處薄霧下的青山,回憶著蘇木吹奏時的那種樂感。

曲子不同於當世之樂,卻又彷彿於當世千錘百煉後提純過一般,甚得古風。

宋斯年真不知道,蘇木究竟是在一種什麼樣的情境中,才譜寫出這麼一首絕世之樂的。

而他,竟然說自己還有一首。

不可思議,簡直……不可思議。

“公子?公子!”

宋斯年從失神中驚醒,忙回身看向來人,執禮道:“宋某失禮了,請柳姑娘莫要見怪。”

柳三娘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個萬福,邀請宋斯年於圓桌前就坐。

宋斯年大大方方上前,稍一客氣,便主動坐下。

“寶珠兒,給公子備些早食。”柳三娘話是對丫鬟說的,但眼睛始終望著宋斯年。

“是!”寶珠兒正要退下。

宋斯年道:“多謝姑娘好意,宋某已吃過了,我來是有要事,與柳姑娘商量。”

柳三娘怔了怔,輕抬玉手,示意寶珠兒退下。

等門閉合,腳步聲遠,柳三娘才微笑看著宋斯年,問道:“不知公子有何要事,與我這一介女流之輩商量?”

她很好奇,宋斯年雖偶來怡紅院,但多數都是在眾人間吟詩作賦,單獨與她會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可談不上深交。

而且,柳三娘也早已發現,宋斯年為人正直,且不愛色,實乃男人中的極品。

自己文才雖不及他,但美貌資本,可說蓋壓整個江南道。

就是這樣,都無法讓其多瞅一眼,她都懷疑宋斯年到底算不算男人。

宋斯年從懷中取出曲譜,放在圓桌上,平推向對面。

“這有一首歌,想請姑娘品鑑。”

柳三娘目光盯著宋斯年,並沒有低頭看下面的曲譜,“敢問是否為公子譜寫?”

“不是。”宋斯年搖頭。

柳三娘仍不看曲譜,也搖了搖頭,“奴記得曾對公子說過,奴這一生……”

“還請姑娘先看曲譜,此曲乃當今不世之材蘇兄所作,專為你量身定做,看過之後,你不滿意,我轉身便走,絕不強求。”

宋斯年言語誠懇,沒有一絲做作。

這倒讓柳三娘表情微微一滯,能讓宋斯年說不世之材者,普天之下,又有幾人?

於是,她低下頭,伸出玉指,拈起宣紙,開始瀏覽起來。

曲譜相當怪異且雜亂,還不是通行的豎式寫法,是為橫版,再者歌詞甚多,看起來並非字字珠璣,有口水之嫌,且還有些西域文字,好在有工尺譜註釋,不然柳三娘直接就丟了不看了。

但架不住宋斯年如此高的評價,硬著頭皮細看起來。

粗略看了一遍之後,柳三娘覺得歌詞雖是些口語話,卻像是在看一則故事。

道不盡紅塵舍戀

訴不完人間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緣

流著相同的血

喝著相同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