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發現事情似乎只剩下最後一個答案了,祂還想活著,但現在哪怕是作為精神縫合怪活著都已經成了自己的奢望,祂如果不想成為等著伯特利上門來吃的第二條途徑,就必須去做點什麼。

換句話說,就算是逃命也得趁現在。

要逃往星空嗎?

可自己對那裡幾乎一無所知,出去豈不是等於送菜給外神?

眼下已經沒有第二個會成神的人來成為祂的儀式了,更何況,所有知道“錯誤”的成神儀式的存在也不可能讓現在有任何人準備晉升……阿蒙忍不住放棄了思考一會兒,可就在這時祂忽然發現一件事情——戰神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按道理來說早就該到處理戰利品的時候了,但是現在卻一直沒有出現“愚者”的成神異象!

雙途徑真神沒有成神的全球宣告嗎?不可能!真實造物主獲得太陽權柄的時候明明聲勢浩大!

也就是說伯特利沒有容納安提哥努斯的那份唯一性和序列一!

這個事實讓阿蒙陡然抖擻起了精神,緊接著就是冷汗不受控制地往外冒了出來。

雖然不知道伯特利為什麼沒有吃掉安提哥努斯的特性,但這意味著“愚者”有可能還會誕生!

也就是說……

還有機會成為“愚者”的要麼是安提哥努斯,要麼是克萊恩·莫雷蒂,因此阿蒙現在必須作出決定,要不要去偷幾乎等同於詭秘之主的“愚者”的成神儀式了!

阿蒙的瞳孔略微放大。

冥冥之中自有宿命,途徑的源頭已經定下了一切。似乎怎麼逃都逃不過,命運就在這裡等著你,之前被祂畏懼的,譏諷的,逃避的選擇,現在又以最後的機會的形式重新出現在了祂的面前。

即便祂現在鼓起勇氣去爭奪也未必就能成功,答案可能是瘋癲的生,也有可能是……徹底的死。

恍惚之中,阿蒙彷彿聽見有誰在冷笑,但祂失去了回頭的勇氣。

……

源堡之上,克萊恩看著安提哥努斯,而安提哥努斯看著畫面中那以黑色的空間裂縫為底色,混淆了無數中複雜的色彩的世界,沉默良久,最後緩緩地,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克萊恩沒去關注那破得跟篩子一樣的空間,顯然伯特利為了力求一擊必殺已經最大功率輸出了,現在已經靈性見底地待在一邊休息。有雙重汙染的“神之畫卷”漂浮在黑色的虛空的正上方,並沒有受到影響,不遠處,屬於戰神的黃昏巨劍被炸飛後斜斜地插在地上,光芒變得微弱。

在靈界留下的痕跡橫豎得未來的靈界主宰去修,所以祂們倒也不急於現在。源堡上誰都沒有說話,克萊恩看著安提哥努斯,彷彿看著一個人轉瞬之間失去了最後的活下去的動力和信念,又失去了最後的重擔和對這個世界所有的留念,在一呼一吸的剎那之間,就從年輕走向衰老。

雖然安提哥努斯還是那副樣子,但在克萊恩眼中,祂似乎已經白髮蒼蒼,垂垂老矣。

過了片刻,安提哥努斯轉過頭來,看著克萊恩:

“或許我讓你損失了一個真神秘偶。”

克萊恩說道:“復原並不困難。”

利用源堡的力量去實現“奇蹟”或許可以?克萊恩看了看周圍散落的盔甲和血肉碎片,實在不行還可以用歷史投影,反正對方的靈體之線都被源堡掌握過了,四捨五入也是曾經獲得過的東西。

聽到這句話,安提哥努斯是知道自己沒有惹怒對方了,因此也不必擔心待會兒死得痛苦。

於是祂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下來,安然地在愚者的位置上坐穩了。

安提哥努斯左右看看,目光從周圍的灰霧上掃過,然後又去看面前的青銅長桌和遠處的高聳入霧的穹頂的石柱,思考著如果是自己得到這裡要做什麼佈置。祂這時候又完全不把旁邊的詭秘之主放在心上了,一舉一動都帶著點將死之人的任性和餘裕。

克萊恩也不說話,就讓祂看。雖然他覺得詭秘之主這時候應該是要說點什麼的,不然和最開始那唇槍舌劍字字譏諷的樣子不符,但克萊恩現在也不想說話,他再怎樣扮演也改變不了自己的本性,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人類,他還年輕,始終沒辦法很從容甚至輕佻地目睹一個人的死亡。

“想不到我這輩子還有機會進入源堡。”

安提哥努斯看了一圈,最後看向克萊恩,忽然感覺詭秘其實也蠻好的:“還有機會當一回‘愚者’,而不是半個愚者。”

克萊恩也跟著笑:“是啊,我也沒想到你會讓我幫你處理問題,你馬上就要來給我當侍者了。”

安提哥努斯想了想:“你會把我吊在源堡的天花板上嗎?這上面全是霧氣,掛起來確實嚇人。”

“我沒這個想法。”

克萊恩回憶了一下隱秘小鎮裡的夜之國教堂,想起屋頂上密密麻麻吊著的那些男女老少,又想起那生著狼爪的溫柔女神,最後想起那時候拉著自己打牌下棋的查拉圖:“你可以做好準備了。”

還能有什麼準備?當然是死亡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