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殺死了。”

“我在墳墓裡,你是知道的。你和梅麗莎來到了我的葬禮,你們為我換上了嶄新的衣服,帶走了我的懷錶,然後和我的同事們站在一起,看著我被泥土掩埋。”

聖賽琳娜教堂後那片小小的空間,寄託這他的兄妹對他的哀悼和無盡的追憶。

不過,克萊恩也知道,在班森和梅麗莎在貝克蘭德逐漸站穩腳跟,獲得了新的生活之後,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回到廷根給自己掃墓,他們的哀悼成為了心照不宣的沉默,一個誰都不會主動提起的傷痕——說到這個,還要感謝一下倫納德。

他回到廷根成為黑荊棘安保公司的新一任小隊長之後,經常去聖賽琳娜教堂墓地除草,清理。

對班森和梅麗莎來說,倫納德是一個交情不多但難以忘記的好鄰居,信仰虔誠的朋友。但後來他們也依然各奔東西,幾乎沒有更多的來往。倫納德回到廷根並且會偶爾去掃墓的事情,他們也是後來才知道。

這其實是克萊恩最想看到的畫面。

就這樣,那個想要在哥哥妹妹身邊過著平靜的生活的克萊恩就被殺死了。伴隨著這一次的死亡,克萊恩心中對這個世界的喜愛變得更少,一同減少的還有他的脆弱和美好幻想。

他心中對於“回家”的想法再一次燃燒起來,衝破了對平靜的生活和親人的渴望。

因為比起在這個世界掙扎求生,如履薄冰地戰鬥,探索,復仇,並且隨時面對非凡者的襲擊,那時在體會到力量的美好之前就先體會到了非凡的詭譎和恐怖的克萊恩更希望能夠回到自己真正的家裡,回到那個安穩的世界,回到自己真正的父母和朋友們身邊……克萊恩慢慢地回憶著自己的過去,以唸誦詩歌般的聲音和韻律說著這些話,聲音平緩而溫柔,一如真正的克萊恩·莫雷蒂。

“班森,哥哥,你還記得那一天嗎?”

他都不需要思考,這些話語就直接從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彷彿他天然地知道了自己該說什麼、該隱瞞什麼、並且搭配什麼樣的語氣,像表演一樣,能夠最大化地讓對方被自己的情緒感染。

伴隨著這些話語,克萊恩看到班森臉上的驚惶和恐懼也逐漸減少了一些,自己的哥哥似乎是透過這些微小的細節確認了正在說話的確實是克萊恩,因此露出了“認真聽”的表情。

克萊恩不由地為自己的哥哥的天真而感慨。

在非凡的世界裡,想要獲得一個人的資訊和情報是非常簡單的事,對他來說也只是一個占卜的事情而已,更不必說還有能夠直接從他人的記憶中獲取資訊的辦法。僅僅是這些細節,完全不足以證明他就是克萊恩,但班森對此一無所知,而克萊恩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隱約的懷念和期待。

……

克萊恩……真的是克萊恩!

班森在震驚的同時心中卻難以抑制地湧出了喜悅,他當然記得那一天,他怎麼可能忘記?

他和梅麗莎親手幫克萊恩換上了贈與死者的新意,梅麗莎將遺物放在了克萊恩的身上,而他帶走了克萊恩的懷錶——那是父親的遺物,一個漂亮的金色懷錶,看起來價值不菲,是克萊恩在大學中需要的體面配飾。直到今天,那懷錶依然靜靜地躺在班森的辦公桌上,他每天上班都會帶在身邊。

儘管它的外殼已經開始出現斑駁和劃痕,和財政部副部長的身份不匹配。

克萊恩,你現在在哪裡?

班森升起了一絲希望,他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發覺的顫抖,低聲地問道:

“克萊恩,如果你已經死去,為什麼又能在這裡和我對話?”

“你現在是否已經沉睡在了女神的神國,在安眠花和夜香草的簇擁中沉睡,回到了安寧的歸宿中,再也不受世俗的苦難侵擾?”

班森的自言自語引起了代罰者的注意,代罰者瞪大眼睛,沒有想到這個尊名的持有者居然真的回應了班森·莫雷蒂的話語!而對方似乎也確認了祂的身份!

那麼,接下來,就要看這位隱秘存在對他們二人的態度……

代罰者是不相信一個高序列非凡者會對自己的親屬完全不聞不問,但他同樣不能確定莫雷蒂家的二人越發順利的生活是不是對方的眷顧和幫助。他觀察著班森,對方現在顯然進入了某種特別的情緒中,而梅麗莎·莫雷蒂似乎還有些狀況外,用一種擔憂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哥哥。

而班森全然沒有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或警惕或關注的視線,他有些害怕,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克萊恩的回答。

如果是這樣的話……在很久很久之後,我們是否還能再在那片星光照耀的夜晚下重逢呢?

……

你在期待什麼,班森?克萊恩心想,你在期待我回到你們的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