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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自己的象徵更加圓滿。

也是為了“過程”出現一個結果。

沒有死亡的概念也不畏懼死亡的眾神永遠在這條路上行走,而這種純粹的慾望和本能就是瘋狂。

生命是權柄,死亡也只是一種權柄而已。有生命的東西才會畏懼失去生命,但以永恆的意志的形式存在的高維生物怎麼會畏懼?不同於人類的自我安慰,對祂們而言死亡確實等同於一場沉睡,或長或短,終將醒來。

“那三條途徑的非凡特性不是特別重要,源質才是核心。囚犯和惡魔途徑我也要,永暗之河的象徵我也要,只要吃了不會爆炸的都是我的相鄰途徑,這樣才算得上健全!”

“你也來幫我吧!這就是……距離我們的終點最近的時刻!”

祂從喉嚨裡發出古怪的笑聲,說出來的語言也不再是地球上存在的任何一種。

在發自內心的喜悅中,“咔”的一聲輕響,祂的臉頰帶著部份眼睛剝落了一塊——碎片上的眼睛像是彩繪,缺口處露出空無一物、宛如空心人偶的內部。

祂伸手接住這塊碎片,想了想,將它從缺口中塞了回去。

衰朽的風從祂的背後吹出,無害的偽裝被徹底卸下。

靈界之中並不存在物質界的風、重力、水之類的元素,時間和空間也模糊不清,因此靈界的建築並不會因為外面的時間流逝而產生和現實世界同樣的變化,就像那片曾經被卡維圖瓦佔據的海底古精靈遺蹟,過去數千年乃至萬年都沒有被時光侵蝕殆盡,壁畫的筆觸和色彩依舊栩栩如生。

卡爾德隆也是如此。

——直到,那位象徵“萬物終將凋敝”的神開始了移動。

祂明明一直都在永暗之河的附近,卻彷彿直到現在才突然出現在了這條虛幻的河水的河邊。

祂走過的地方,腳印留下腐朽的深色,迅速地向外擴張。

卡爾德隆詭異地震動起來,兩種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力量以它為載體開始了拉鋸,河水感受到帶著敵意的氣息靠近,自源頭的深處不斷地湧出,霧氣一樣的河水製造出波瀾,像是準備醞釀一個巨大的浪花,將這些被祂神源質汙染的土地重新清洗乾淨。

從上方俯瞰,卡爾德隆就是一個巨大的深坑,圍繞著永暗之河涌出的巨大深洞周邊有著不少建築的殘骸,像是舊日紀元中的古代鬥獸場。

而卡爾德隆本身是一座正常的城市,並不是現在這樣“鬥獸場”的模樣,變成這樣只是因為中心已經被河水全部吞噬——這與現實中的河水並不一樣,透過霧氣並不能看到被“淹沒”的城市殘骸,只能看到深不見地的黑暗,和漫無目的地漂浮著、像水生動物一樣存在著的無數靈體和死亡烙印。

由於另一位神靈展現出威脅,河水感受到了危險,正試圖快速上湧,從封印的後面取來更多的力量。

異變就在這時發生了。

在此之前,卡爾德隆的損壞主要是由來到這裡的靈界生物,以及當初的戰鬥造成的,破敗的同時依舊和當初被“不死鳥”格蕾嘉莉丟進來時相差無幾。

但當那個衰朽的世界逐漸與卡爾德隆重疊之後,這座第二紀古城的廢墟上卻產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古怪的苔蘚和藤蔓剛一爬上斷垣殘壁就已經像是化石般乾枯,殘骸石料逐漸發黑剝落,出現了種種被侵蝕的痕跡。彷彿凝固的時間被打破,過去數千年的時光被壓縮到了這幾秒,整座城市眨眼間腐朽不堪。

雖然這變化的範圍極小,只籠罩了卡爾德隆,但就好像靈界之內忽然擁有了“時間的流逝”一樣。

當然,這只是源質象徵的衝突接觸產生的變化,靈界之中依然是幾乎凝固的時光,依舊沒有空間的區分。

靈界是“詭秘之主”的重要權柄和象徵,因此在正常情況下,試圖強行侵入靈界的不友好力量會被第一時間感覺到,並且立刻受到靈界和詭秘之主的排斥。

——然而,早在永暗之河侵蝕封印、來到這邊的時候,卡爾德隆就已經被汙染成了永暗之河的一部分,不再受到靈界的約束。即便是現在的“靈界主宰”,也需要先祛除永暗之河的汙染才能重新控制這片區域。

如今永暗之河的化身顯現,卡爾德隆以及永暗之河前進的軌跡更是成為了無法觀測的一片黑暗。

即便是克萊恩也鞭長莫及,更不必說控制這一片空間來抵擋外來入侵的第二重力量了。

那原本幾乎完全透明的衰朽世界,在得到了卡爾德隆這個“實體”可以依附之後,迅速地變得真實,展現出了自身的模樣。以風一樣的速度飛快地向外擴張,在圍繞著永暗之河的卡爾德隆遺址上建立起了新的領域。

就像是在一眨眼這麼短暫的時間裡,整個卡爾德隆忽然被一片暗沉晦澀的世界包裹住了。

這像是一個已經被“使用殆盡”的世界,不過更加惡劣,腳下踩著的“地面”只需要輕輕用力踩踏就會變成黑色的細沙,嚴重沙化的土地中沒有任何可供生命成長的養分。這裡沒有太陽,無數顆垂死的星球被無序地懸掛著構成了這個世界的天空,有的殘缺,像是被硬生生地掰掉了一塊,有的露出了死黑色的星核,有的像是某個巨大生物肢體的一部分……它們被束縛,隱藏在永遠不會散去的薄霧後面,反射著來自幾十萬光年外的星空星體的微弱光芒。

人類的語言很難描述這嶄新的場景,因為它在詭異的同時又帶著頹敗的美感。

高大的山體完全阻礙了光芒,這一切都永遠保持著靜止般的灰色。

遠處似乎存在著建築殘骸,隱隱約約還有黑影在其中活動,時有時無的風帶來了遙遠的聲音,似乎是什麼瀕死的生物發出了微弱的哀嚎。

它們並不是在求救,而是渴望著死亡。

生命的概念在這裡像是被壓低到了極致,整個世界都行將就木,卻又沒有死去,奄奄一息地在生死之間經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