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付出的一切換來的力量?”

威爾有些呆滯,祂再一次用更加認真嚴肅的眼神審視烏洛琉斯,而片刻之後,祂嘆了口氣,聲音有些落寞又有些無奈地說道:

“或許你是對的,如果只能跟命運作交易而不是控制,不是直接介入,那我們終究不是這條途徑的‘非凡者’,而是為最終的‘命運’挑選的完美容器,晉升和存活所有需要的‘運氣’都只是為了走到祂的面前。你說得對,我們沒有控制命運的力量,更不能控制自己的命運。”

“但如果擁有選擇的力量就要燃燒自己的一切……我做不到。”

祂彷彿一瞬間蒼老頹廢了許多,也沒有平時那麼樂觀活潑了。威爾下意識地咬住自己的尾巴,打算重啟自己離開此處,隨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巨蛇”,首尾相接也沒了用處。

威爾的神情頓時變得更加落寞。

祂在原地繞起了圈,身體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了這處祂自己構建的空間之中。只剩下一句話,穿過命運之河流淌的水聲,傳遞到了烏洛琉斯的耳邊。

“你贏了。”

腳邊那份序列一的非凡特性終於完全消失。

這句話宛如下定結論的錘音,那最後一點靈性光彩飄起,彷彿星光一樣落入了烏洛琉斯的身體。

剎那間,周圍的世界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片片消失,烏洛琉斯緩緩地呼吸著,祂向前邁步,波光粼粼的命運之河在祂的腳邊溫馴地流淌,伴隨祂的前進而掀起或大或小的波瀾。

新晉的命運之神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入目所及的是浩瀚的星空。

腳邊的命運之河升起朦朧的光暈,它變得不再像是河,而像是無數流淌的時間。每一滴水珠都是某個活著的東西至關重要的一段生命。生命已經走過的路、尚未走過的路和時間混合在一起,便成為了歷史和命運,交織出了永無止境的河流——終有一日,這個宇宙也會迎來終結,時間也失去意義。

而命運之輪的轉動不會停歇,紡車將在短暫的停滯之後重新運作,編織出眾生乃至眾神的命運。

烏洛琉斯注視著天空,祂現在只需要一個想法就能篡改他人的命運,甚至讓死去的人借住活人的命運活下去,有了宿命之環的幫助,即便是同等位格的真神,祂也能做出有效的影響。

但祂不想像其他神一樣,對整個世界宣告自己的力量。——現在做出成神的宣告,只會讓整個世界再次變得一團糟,祂可不希望在最後這個時刻還把烏托邦擾亂。

祂需要時間消化和穩定。

可這似乎仍然不夠——奪走梅迪奇的是災禍之城,是源質,成為真神已經耗盡了祂的心力,祂的狀態也完全是因為先獻祭了過去和未來才沒有在成神之後當場失控。維持現狀已經是竭盡全力,祂哪來的力氣和時間再去接觸西大陸的“光之鑰”,甚至容納,獲得跟災禍之城搶人的力量?

“……你在看著吧?”烏洛琉斯說道。

“是的,我在看著。”

另一個外神回答。祂拿起相機,對著烏洛琉斯,咔嚓一聲按下了快門。

“我在想一件事情。”祂說道,“看到你跟宿命之環祈禱,我突然想到,不久之前我也在惋惜你們都投入了克萊恩的麾下,不然我就可以把你們都殺死,然後用你們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來誘惑宿命之環進入地球,為現在的局勢增光添彩——結果你卻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實在是有趣的結局。”

“我已經交出了過去和未來,現在要留著救人,沒有能跟你做交易的東西了。”

烏洛琉斯面無表情地說:

“我不瞭解你的權柄,但直覺告訴我,梅迪奇的命運或許還沒有斷絕,契機就掌握在你的手裡。如果還有什麼值得被取走的,你就直接告訴我。”

“跟命運做多了交易的後遺症啊。”

外神故作嘆息,祂拍了拍相機,相機吐出一張彷彿有微弱的火焰在燃燒的照片:“我沒什麼想要的,你也一無所有了——那不如,把梅迪奇的命運交給我如何?我會讓祂活下來的。”

……

“議長?!”

生命學派的半神,議員瑞喬德被剛才在腦海中突兀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險些沒抓穩手中貴重的描金陶瓷杯子。他左看右看,見周圍沒有人突然出現,便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空氣低下頭,誠惶誠恐地回答:“您終於回來了!您終於再次回應我們的祈禱了!”

上一次這位議長傳遞訊息,還是讓他們想辦法直接獻祭“機率之骰”,並且語焉不詳,僅僅表示祂當時並沒有危險。而自那以後數個月,也都再也沒有任何資訊和話語傳達。

這位議長消失得越久,生命學派內部的分裂就越嚴重,直接將“月亮”選為信仰,而不是按照學派的要求有所保留地信仰紅月的象徵,因此開始隨心所欲的人越來越多。之前身為半神的瑞喬德就因為一些內部原因受傷需要修養,如今更是直接找了個理由避開內部摩擦,回到安全的地方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