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茜也豎起耳朵——她發現自己的耳朵豎不起來了,於是她專心聽奧黛麗說話。

她沒有接觸心理鍊金會的機會,但同樣渴望和同行交流心得。

看著蘇茜期待的眼神,奧黛麗緩緩地說道:

“我聽說密修會里,‘占卜家’序列5叫做‘秘偶大師’,而序列6是‘無麵人’,同樣是強調躲在幕後,暗中操縱他人的途徑。我和密修會的人接觸了一次,發現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差別。”

“他們似乎是在不斷地強調‘扮演他人’,而負面作用就是‘消去自我’。”

“車伕是我,貴族是我,國王是我,乞丐也是我,而總有一個身份會讓人沉溺在其中,認為自己是國王,那還怎麼可能繼續去當乞丐?在這樣的扮演之下,很少有人能夠一直銘記真正的‘自我’。同時,當人成為了秘偶,也就成為了他們自己。他們操縱的只有自己的身份,沒有他人。”

“但是,觀眾不一樣……”

“我們的身份是為了目的編寫出來的,不需要扮演他人,我們只是把真正的自我隱藏在臺下,甚至觀賞著自己用其他身份來進行表演,我們可以為自己編寫戲劇,也可以給自己安排一個合適的退場結局。所以,如果我足夠強大,成為了序列3,擁有了那種分割‘虛擬人格’的方法……死亡對我來說,應該只會成為‘這個身份將被永久禁用’。”

蘇茜聽得似懂非懂:

“……也就是說,我們看似走到了臺前,實際上依然是讓真正的自己身處幕後和臺下?”

“對,就是這樣。”

這句話說完,奧黛麗和蘇茜對視了一眼,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些古怪的想法。

蘇茜坐在主位,可她的每一個想法和行為都要跟自己商量,就連“蘇茜”這位小姐的身份和個性愛好,也是以奧黛麗為主導,提供了不同的方案和建議最後討論出來的。

表面上看,是蘇茜在找機會消化“催眠師”魔藥,並且提前扮演“夢境行者”。

以此為前提,“蘇茜·康納德”小姐是主人,“明妮·特萊亞”是女僕。在這個主僕關係存在的同時,隱藏在貼身女僕身份中的我,奧黛麗·霍爾才是這次任務的主導,我的想法左右著“蘇茜小姐的行為舉止和日程”,我才是真正的幕後者,我操縱著表面上的主人的一舉一動,利用“蘇茜”影響周圍所有人來達成我的目的……我這樣的行為,是不是也貼合了“操縱師”的扮演要求?

奧黛麗陡然產生了些許明悟。

“操縱師”或許不僅僅是操縱他人的心靈與思想,不一定只能依靠非凡力量,也可以在不需要心理暗示的情況下,直接用其他方法控制他人的言行!

是的,操縱他人的手段有很多,直接命令和金錢反而是最簡單的。

但是因為我已經用慣了非凡力量,當慣了“觀眾”,下意識地覺得半神的力量更為重要,所以把這種最簡單的辦法給忽略了……

就在奧黛麗沉浸在初步摸索到了“操縱師”的扮演守則的喜悅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了一下,將她從這種愉快的情緒裡喚醒。

蘇茜小心地撩開窗簾看了一眼:“只是有些堵車。”

她用來撩窗簾的手五根手指緊緊地併攏在一起,看起來還不能習慣地運用人類發達的前肢。

“怎麼會堵車?”

奧黛麗有些奇怪,也跟著從窗簾往外看去:“從我得到的情報來看,貝克蘭德現在還在經濟恢復階段,更何況現在還是早上七點半,路上出現馬車就已經很奇怪了,怎麼會堵車?”

蘇茜坐正身體,慢慢地彎曲手指,敲了三下自己背後的木質門板。

過了十多秒,車伕的聲音傳來:

“前面堵了,小姐,我們估計要等待一小會兒。”

可是外面已經隱約能聽見人群熙熙攘攘的聲音,她和蘇茜對視一眼,都察覺到有些許不對勁。

但是,如果路上真的出現了突發情況,她們兩個穿著束腰,帶著首飾,並且厚厚的兩層襯裙(蘇茜穿了五層)和高跟鞋,手無縛雞之力的淑女更不可能下車活動,打聽情況。於是她們安靜地坐在車內,蘇茜偶爾詢問車伕外面的情況,奧黛麗則快速讓精神穿透了馬車車廂。進入潛意識海洋之後,奧黛麗發覺周圍許多的“心靈島嶼”上同時表現出憤怒、暴躁的氣息,具有極強的一致性。

她立刻明白過來:前面的街道上恐怕發生的不是堵車,而是鬥毆,群眾糾紛。

從“心靈島嶼”的密度來看,人數已經接近二十。

這裡是北區,大白天就發生聚眾爭吵……貝克蘭德的治安什麼時候這麼糟糕了……奧黛麗心中疑惑,但沒有貿然地開始對周圍的心靈施加安撫,她悄無聲息地在潛意識海洋裡漫步,最後,選中了其中一個島嶼,登上它,試圖探究發生口角的原因。

她剛一登上那座島嶼,憤怒就像火焰一樣燒了過來。她的眼前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

以這座島嶼的主人的視角,她看到自己拿著工作所得的幾枚硬幣,想要進入一家小餐館用餐。

但當他走近了,卻聽到餐館裡的人正在大談特談費內波特人是如何粗魯、不愛乾淨,說他們的身上終年都帶著泥土,人也邋遢,並且目光短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