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他們的氣勢也一下子被打散,臉色蒼白地說不出話來了。

雷達爾·瓦倫汀站在高層的落地玻璃窗邊注視著下方,臉色陰沉嚴肅,彷彿頭頂陰雲密佈的天空。

眼下看起來頂多一百個人,想要動搖什麼還遠遠不夠。這位半神當然不會放任他們在雷霆教會曾經的聖堂前胡來,僅僅是些許威嚴的氣息,就已經足夠讓普通人低頭屈服。

但他同樣要表現出憤怒和不滿,讓埃姆林·懷特低頭認錯,並且主動讓步,幫他調查事件。

雷霆教會介入會讓這幫外國人緊張不安,但他們本國的信仰,難道他們還能拒絕?

一隊“代罰者”從兩邊的側門魚貫而出,五個人的小隊跟對面的近百人比起來有些渺小,但實際上只需要一位“代罰者”隊長便可以把這些手無寸鐵的人全部控制住。如果不是為了試探隱藏著的推動者要繼續做些什麼,雷達爾連派人出去控制都懶,他會直接用自己的氣息把這些人全部嚇得倉皇逃竄。

今天是工作日,前來教堂禮拜的人並不多,因此來禮拜的魯恩人被突然成群結隊前來的費內波特人們衝了個措手不及,他們幾乎被完全衝散,剩下的也躲在教堂內不敢出來。

為首的“代罰者”隊長已經來到了費內波特人們的面前,他的表情非常難看。

“是誰指使你們過來的?!”

他直截了當地問道,兇狠嚴厲的眼神像刀一樣從外國人的身上掃過,見一時沒人說話,他提高了聲音:“回答我,到底是誰指使你們過來的!”

零零散散的魯恩人也被擠在了他們中間,動彈不得,一聲不吭。

“是你們抓走了我們的主教!”距離較遠的人群中,有人啞著嗓子喊了一聲,“你……你們不僅抓走了主教,還殺死了我們的朋友……”

“放屁!”代罰者隊長的聲音比他還大,情緒還要激動,一句粗口幾乎不假思索地就說了出來,“你們的大主教包庇殺人犯!”

“我根本不認識你們!但我的妻子和孩子就這麼被那個瘋子給炸死了!!”

如果不是自己剛好輪班到值夜巡邏,他說不定也會和家裡人待在一起,然後在天亮之前的那一聲巨響裡渾身著火。他或許能憑藉過硬的防禦能力活下來,但也只能看著妻子和孩子死去。

“我們把他找來,讓他為無辜的死難者負責,他一口咬定使我們先動的手,然後轉身就走!”

想到早上那驚雷般的煤氣爆炸聲響,想到那熊熊燃燒的家,那得知出事的地點是自己的住處的瞬間的絕望,和已經看不出本來面貌的一具具被白色的床單蓋著的焦黑屍體……代罰者的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仇恨的情緒無差別地遷怒在了眼前的每一個費內波特人身上。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們居然說我們抓他?他轉身就走,攔都攔不住——誰敢抓他,誰能抓住他!”

大概是因為他的情緒太過真實,周圍的人慢慢轉變了態度。

他們原本對這些來到魯恩幫忙墾荒的費內波特人有好奇,有感謝,也因為那些救活了自己,自己的父母家人,還有朋友鄰居的低價糧食麵包而對這個國家產生了天然的好感,即便這兩樣都沒有,聖風大教堂前這些人風塵僕僕,滄桑又緊張的模樣也能夠勾起人們對需要幫助的人的憐憫。

但現在,伴隨著代罰者的血淚控訴擲地有聲地落下,他們忽然之間都意識到了這些外國人可能對自己等人並不友好,甚至還帶著敵意。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如何不心生警惕,本能地朝著和自己有同樣的國籍和信仰的人偏心?

這樣的情緒最初或許只是在五六個無關路人的心裡產生,但很快就蔓延到了幾乎所有人身上。

換做以往,其中還有理智,比較公正的人多少會思考一下最開始那個費內波特人說的“你們殺死了我們的朋友”,而現在,不少人心裡想的都是:

這幫外國人果然還是對成為屬國心懷不滿!

他們是危險的,說不定會威脅到自己和家人的生命財產安全!

那位神父先生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他什麼都沒有做,什麼都不知道,卻被遷怒失去了家庭。

“我就跟你說,這些人都是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看到他們的衣服了嗎?穿得這麼隨意,不是正裝,面板又黑又紅,看上去粗魯又沒有文化。”

“……他們應該被限制活動範圍,既然是來墾荒的,就不能進入貝克蘭德市內嘛。”

“你說得對,如果有什麼需要,只去東區不就行了?在城裡真是給我們添麻煩!好不容易不用擔心那些搶劫犯了,要是跟他們坐在一個公共馬車車廂裡,我肯定會害怕的……”

“對了對了,現在市場上的費內波特的糧食是不是過幾天就要恢復原價了?”

一時間,各種聲音在人們的心中和耳邊響起。

即便是費內波特人再怎麼不擅長察言觀色,即便是冬天的夜晚再怎麼昏暗,費內波特人都已經能夠感受到有一道道不友好的、警惕的,甚至是懷疑審視的視線從四面八方而來,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些竊竊私語和惡意排斥的視線交織成大網,密不透風,讓人喘不過氣。為首的人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不知道是被對方的話語氣的,還是被非凡者的氣勢壓迫的。

“你們……明明是你們先動的手……!”

他的嘴唇哆嗦著,指著對面的代罰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