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直白的解決問題的態度正是埃姆林所需要的,他剋制住心裡野火般的排斥和惡意,把近兩天內對方的狀態和表現說了出來:“……他的狀態沒有多少不正常,不過,他前天和人發生肢體衝突,昨天又看上去情緒亢奮,雖然我看不出來非凡因素影響,但我覺得其中是存在的。”

“我也這麼覺得。”雷達爾說道,“應該是更高階,更加隱蔽的方法,我決定將‘觀眾’的心理暗示,獵人和魔女的‘挑釁教唆’,以及惡魔的‘慾望操縱’列入重點搜查。因為在之前的一次針對雷霆教會非凡者的襲擊中,也出現了疑似惡魔的痕跡。”

序列7的代罰者被普通人活活砸死算是“家醜”了,收購老農民的玉米不成反而被打死這件事情本身也不算太光彩,雷達爾當然不會明說,在別的教會面前丟自己的臉。

“針對精神催眠、心理暗示那種的?你說的有道理。”

“他的情緒不穩定,懷揣著某種極端情緒自殺本就會和一些邪道的儀式暗合,更不要說他還選擇了煤氣爆炸這種極端的手段,奪走了包括自己在內的許多人的生命,這看起來就更像獻祭了……”

“儘管他自己未必意識得到……”

雷達爾點頭,表示自己也有類似方面的考慮:

“確實如此。按你的說法,他應該是對非凡力量一竅不通的普通人,雖然有了解,但也沒有學過神秘學知識,這件事的背後可能有非凡力量的影響。如果把這當做一次包括自己在內的獻祭,獻祭人自己也已經死了,他死前的極端情緒和這麼做目的到底又是什麼呢?”

目的?

說到這裡,埃姆林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兩次和我交談,一次和別人發生糾紛,都是因為他的鄰居的死。”

“據他所說,他的鄰居是在前幾天東區的混亂中被雷霆教會的非凡者誤殺的無辜群眾,還有妻子和孩子,所以他希望能夠要回薪水和賠償。我懷疑他潛入那棟聯排房屋,將空房間的煤氣開啟導致爆炸死傷,應該也有這件事情的原因——他跟我說,找到了殺死他的鄰居的兇手。”

雷達爾·瓦倫汀的表情原本沒什麼變化,甚至還因為埃姆林的分析微微點頭,但聽到雷霆教會的不好的時候,他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下來,彷彿是雷暴雨的前奏。

“這不是他作惡的理由,他雖然自己也死了,但卻破壞了幾個家庭,奪走了數人的生命!懷特主教,你是要為他的所作所為找藉口嗎?”

埃姆林的火也上來了,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几下,憤怒和仇恨糾纏著燃燒,聲音也冷了下來:

“我是在分析他的作案動機,還是在為他開脫,你應該很清楚。我都來到這裡了,難道還會是抱著推卸責任的想法來的嗎?”

“他的鄰居確實罪不至死,也確實沒得到應有的補償和道歉,難道這都不能說了?”

雷達爾觀察著埃姆林的表情:“你的個人情緒有些太重了,懷特主教。”

“據我所知,這些費內波特人前往豐收教堂禮拜也是最近一個星期的事情,而你口中的信徒,一個對雷霆教會示威,並且參與了妨礙公務的活動,在執法中意外身亡,一個因為對方的死對我們心懷恨意,最後引爆了真正的無辜者們居住的公寓樓。非凡力量或許只是提前了這個過程。”

“為他們辯護的埃姆林·懷特主教,難道你就沒有私心?你到底是希望兩個教會和平解決這件事情,還是懷抱著私心來興師問罪的?”

“你……”

埃姆林的口才還算稚嫩,面對雷達爾·瓦倫汀的指控,他一時心緒混亂,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語,本就不太好的情緒險些直接爆發。

但考慮到這是聖風大教堂內部,埃姆林在心中默唸母神教會的教義,硬生生地忍住了露出獠牙的衝動,他用鮮紅的眼睛瞪著雷達爾·瓦倫汀,冷冷地說道:

“你是為你的信徒和下屬討要公道,我也是為我的信徒要一個說法。”

“我想這並不是衝突的,但你卻一副對待敵人的態度,看來我們今天沒必要談下去了。”

說完,埃姆林再次瞪了雷達爾·瓦倫汀一眼,轉身開門,頭也不回地直接離去。

他走後,一陣風將門吹得重重地關上,砸在門框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他不想再看到“深藍主祭”的臉,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雷霆教會非凡者的臉,他擔心自己再在這裡多待一會兒就要忍不住發怒,忍不住要質問對方——“是不是你殺死了烏特拉夫斯基?”

這是怎麼回事……

埃姆林的手一分一分攥緊了,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的事情,如今居然還根植在內心深處。

就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傷口沒有痊癒,只是沉睡逃避。被喚醒了之後,就又開始因傷痛哀嚎。

……

奧黛麗右手略有停頓,旋即恢復正常,拿起了那張被稱為“暴怒”的人格面具。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難以言喻的巨大挑戰。”她簡單回應了赫密斯一句。

就像對方說的那樣,將自己的一切全部當做籌碼和道具,即便是現在已經獲得神性的自己都很難做到。她可以在心中理解自己要做的事情,為了自己的理想和病人鋌而走險,甚至傷害自己,但她仍然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建設,才能這樣對待其他人。

如果她真的想要儘快做到這樣,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獲得一個虛擬人格,一個“催眠自己”的機會。

說完,奧黛麗將那張冰冷的灰白麵具戴到了臉上。

幾乎是瞬間,她感覺自己心靈島嶼內多了個“虛擬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