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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爾,週六下午時分,奧黛麗被邀請去和伊蕾娜小姐一起喝茶。

奧黛麗在點心女僕的引領下來到了小姐專用的下午茶餐廳,兩人的腳步聲在因為人少而顯得空空蕩蕩的府邸裡來回迴盪,中途偶然能夠撞見一兩位有著其他職責的傭人。

因蒂斯的社交風俗顯然比魯恩寬鬆隨意太多,奧黛麗進入茶餐廳的時候,伊蕾娜正懶洋洋地倚在因蒂斯中很常見的“貴妃椅”上,手裡拿著一沓文書和信件,手邊的小圓桌上擺放好了精緻的點心。看到奧黛麗過來,她才揮了揮手,也不起身,就這樣打了招呼。

如果是在魯恩,奧黛麗這時候已經應該思考要不要表現出被羞辱的氣氛轉身離開,或者是認為這家主人太過怠慢,根本不在乎自己邀請的客人的感受了。

但這裡是因蒂斯,奧黛麗很自然地做到了桌邊,身後的點心女僕也關上門離開了。

奧黛麗昨晚觀察了蒙特瑪爾家的傭人,她看出每一個傭人似乎都忙忙碌碌,但是毫無怨言。

這個宅邸中似乎經歷過了一番大裁員,本來應該也是魯恩式的“一屋一僕,一事一僕”,結果現在做得非常精簡,把同職責的傭人只留下一兩個,剩下的全部裁掉,導致每一位傭人都腳不沾地。帶她來的“點心女僕”要負責的是全家人的點心、一日三餐飯前飯後的點心、下午茶的點心,以至於都無法在客人和主人身邊伺候,奧黛麗簡直不敢想象衣服女僕、鞋子女僕該有多麼忙碌。

奧黛麗有著深刻的不習慣,在南大陸倒也經歷過這種傭人職責混亂的事情,然而南大陸的風俗歸根到底和北大陸是不一樣的。與此同時,還有更多的疑惑籠罩了她:

這個宅邸中所有的信件和請柬都沒有自稱“侯爵府”,而是直接寫明瞭家族的名字和受邀物件。

這太奇怪了,畢竟,正是因為這位遠房親戚的爵位和頭銜,霍爾伯爵和夫人才願意把奧黛麗送來。結果奧黛麗來了這裡之後,卻發現人家根本不用侯爵身份?

昨天她和伊蕾娜小姐簡單地打了個照面,然後就以車馬勞頓好好休息這樣的關切的理由結束了簡單短暫的對話,邀請她今晚在府邸裡好好休息,今天再來細聊,參與過洗禮之後再為她舉辦歡迎的宴會。交流太過短暫,奧黛麗也沒法判斷對方的具體性格,便既來之則安之地休息了。

既然對方是半神,是擁有一定實權的教會高階祭司,那麼理所當然是真正的主人。奧黛麗認為今天的談話適合丟擲這些問題,說不準這位姑娘才是真正的爵位繼承人。

她落座之後,像是有了一個心照不宣的時間點,伊蕾娜也放下手中的文書,將墨鏡推了上去。

隨手一推,墨映象是髮箍一樣卡在了橘色的捲髮上,她朝著奧黛麗笑道:

“下午好,親愛的,我還擔心因蒂斯下午的陽光太好,會讓遠道而來的客人不適應,沒想到,你的美貌才最是讓我的小客廳蓬蓽生輝。”

這是一句很正常的誇讚,但仍然讓奧黛麗有種想要戰術後仰的衝動。

也僅僅是衝動而已,她甚至沒有隱藏自己被小小地嚇到了一下的表情。

在知道自己必須前往因蒂斯之後,奧黛麗就已經做了許多功課,以她非凡者的能力,學什麼都很快。雖然,在魯恩中,絕大部分跟因蒂斯社交有關的內容都是偏諷刺偏負面的。

“您的讚美太熱情了,伊蕾娜小姐。”

她笑著對宅邸的女主人說道,同時自然地眨了下眼:

“以魯恩的社交方式來說,您應該先讚美今日的天氣,或者含蓄地選擇一兩件我身上的首飾,然後即興發揮,最後再讚賞我的容貌。”

伊蕾娜也笑了:

“聽起來是個循規蹈矩的國家,除了任務之外,我也沒怎麼去過那裡。”

說罷,她沉吟了片刻,擺出一副嚴肅板正的表情,認真地說道:

“親愛的奧黛麗小姐,您胸前的金飾和您的髮色如此相配,為我的下午茶增光添彩——”話還沒說完,伊蕾娜就笑了起來,自言自語著故作嚴肅的風格果然還是不適合自己,接著興趣盎然地開口:

“不過奧黛麗,雖然你出身魯恩,又是一位標準的貴族小姐,但我卻覺得你和我一樣充滿了冒險和活躍的精神——南大陸是個好地方,那裡的孩子很可愛,那裡的人也並不是都是瘋子,不是嗎?”

一個不甘於成為聯姻道具、自作主張地接觸了極光會的女士,和一個對非凡之路心懷憧憬,懵懂地成為了非凡者卻最終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的女士,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發出了笑聲。

“好了,我應該歡迎一位遠道而來的姐妹,而不是談論信仰之類的事情。”

伊蕾娜從貴妃椅上做起來,動作姿態卻仍然懶洋洋的,頭髮也沒有盤起,鬆垮地垂在腦後:

“現在是休息時間,我一向不喜歡在休息的時間裡討論工作——那已經夠麻煩的了。嘗一嘗馬卡龍嗎,奧黛麗?這是羅塞爾時代後我們最喜歡的甜點。”

奧黛麗眨了眨眼睛:“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