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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蒂斯的一處小城市裡,一個戴著漂亮的單片眼鏡,穿著整齊,正在看著城市修復工作人員在街邊搬運貨物,搭起一個又一個給災民臨時居住的帳篷的青年抬起了頭。

他撓了撓頭,疑惑地看向周圍,環顧了一圈之後,看向了特里爾的方向。

一個聲音沿著阿蒙之間特有的聯絡傳了過來,讓他前往特里爾,前往那座聖堂,去看看那裡出現的源堡的氣息。自從他因為全蒙公投而被送到因蒂斯來之後,這還是第一次本體主動聯絡自己。

在他之前,也有不少分身被全蒙公投送到了這裡,反正本體和那幾個序列2分身是不會來的,送來這裡的都是序列4及以下。根據阿蒙本體在神棄之地這麼多年還沒被抓走的經驗,真實造物主其實非必要也不會對祂下手,這或許可以理解為一種念舊,儘管本體傳達來的只有嗤之以鼻。

但是那些分身有時候會因為其他原因被逮捕就地還原,因蒂斯對非凡能力濫用的管控還是比較嚴格的,尤其是阿蒙還有著單片眼鏡這個明顯的身份證明。

而在他來到這裡之前,所有的阿蒙分身都被大洪水殺死了。

他當時正好在弗薩克觀光,參與當地特色的一些節日,因此才能逃過一劫。

“源堡啊……”

阿蒙捏了捏眼眶,把單片眼鏡卡緊一些。

他沒費多少時間就回想起了那個和自己有一面之緣的現任源堡持有者,克萊恩·莫雷蒂,壓在對方身上的不只有源堡,還有沉甸甸的命運,自我終將死去的命運。

從他的角度來看,查拉圖都算得上可敬,因為祂竟然在朝一個“自殺”的位置努力。

阿蒙當然知道自己其實很自私自利,不願意做任何冒險,甚至還算得上幼稚不討喜,但外神也教育過他,“不願意自我被覆蓋的自私正是你存在的證明”。是的,他不想去觸碰那個命運,如果本體獲取了源堡,那外神給予他的祝福就會消失,他會重新成為一個普通的分身,一個不喜歡辣味的、不喜歡精緻的單片眼鏡的寶石的、對古代的歷史和神話不感興趣的,不再是他的阿蒙。

他其實不想接觸克萊恩,甚至一直在有意識地遠離魯恩,但沒想到居然還是非凡聚合技高一籌。

但他必須得去,因為如果不去,本體就會發現他的異常。

“喂,小夥子,別乾站著了!”

遠處正在搭帳篷的中年人朝他揮揮手,阿蒙走了過去,幫他扶正扎帳篷用的木樁,把繩子牢牢地綁了上去。中年人誇了他幾句,打量他兩眼,笑著說道:

“小夥子,長得真不錯,我女兒就喜歡你這樣的知識分子。”

阿蒙跟著笑了兩聲,在到處旅行的路上他見了老多這樣的父母了,大多數只是隨口調侃,小部分真有這種想法的會被他偷走想法。他便也熟練地敷衍道:

“那麼想必您的女兒也是一位美麗的小姐了,那麼她在哪裡?”

中年人笑著走到一邊:

“她被海嘯捲走了。”

氣氛陡然變得死一樣沉重,即便是阿蒙也愣住,他撓了撓頭,乾巴巴地回了一句:“節哀。”

說完這句話,他是徹底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了,於是假裝無事發生地繞開這個帳篷,準備隨便找個地方待著打發時間。

中年人搖了搖頭,以一種很符合阿蒙對因蒂斯人的印象的,用浪漫的詩歌一樣的話語說道:“我會為了我的女兒繼續活下去的,只要我還記得她,她的生命就沒有結束。”

阿蒙又撓了撓頭:“這樣想,您就不會悲傷了嗎?”

“會,當然會。”中年人的臉上露出一抹失落的神色,把笑容都變得苦澀,“我會永遠懷念她。”

或許是他臉上的表情太過真摯,以至於阿蒙都有一瞬間產生了思考——有沒有需要自己去記住的人?好像沒有。那為什麼被記住就算是沒有死去,如果有一天你也死去,難道要把你的女兒的事蹟告訴別人嗎?——緊接著,他突然想到,這個中年人用一種幾乎無法讓人忘記的方法把女兒的事情告訴了自己,那是不是說他的女兒現在可以透過被自己記住而一直“不會結束生命”?

難道這個人知道我是序列3?他油然而生一種警惕。

好像又不像,中年人對阿蒙的警惕和靈性試探毫無反應,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