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按在鋼琴上,除此以外的一切東西都在迅速扭曲,地面,樹木,黑色的石塊,周圍的空間和地面彷彿是一張張平整的紙張被一個人粗暴地揉成了團。

衰敗君王沒有作聲。她並不是很喜歡說話。

嚴格來說這種時候她更喜歡自己一個神待著,而不是拿著話筒採訪別神將死的感受。但老友相見,而且大機率是最後一次見面,作為一個有自己的準則,又有儀式感的神,她還是決定說點什麼。

她說:“死亡會讓你們重逢。”

以現在這種情況來說,無論什麼話語都不能讓完全瘋狂的神靈重歸理性。

而“黑皇帝”又是最特殊的神靈,被汙染的生命只要死去就會斷絕汙染,可她永遠處於生與死的自身迴圈之中,汙染無法消失,痛苦不曾停止,寂寞永無止境。

當她成為皇帝的那一刻,權柄讓她永生,皇帝永恆,唯有新的皇帝能殺死她。

她的視線穿過了陵寢厚重的大門,因憤怒而突破了封鎖,到達了外界。

煌煌天意落下,骸骨靜默,凡人皆需跪伏。

衰敗君王靜靜地看著皇帝洶湧而來的怒火,黑色的世界在她前方兩米之外分開,又在她的身後交匯,如同被礁石分開的海浪。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

“望我故鄉。”

外神面前的鋼琴琴鍵自動凹陷,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正在演奏。

沉重悲傷的歌曲被天外來客以最字正腔圓的中文歌唱出來,無形的旋律織成一張大網,聲音伴隨著靈性向周圍擴散,輕柔又不容拒絕地籠罩了那黑暗中心的陵寢。

“故鄉不可見兮——”

“永不能忘!”

那暴怒癲狂的陰影如遭雷擊,她周身遍佈的血色“眼睛”逐一扭曲,波動,她的身上逐漸升騰起難以言喻的悲哀和痛苦,這強烈的名為“鄉愁”的感情逐漸濃烈,與那憤怒分庭抗禮。

彷彿是有一整個死去的世界的重量壓了下來,陰影漸漸沉寂,黑暗開始往陵寢的深處回縮。

最後,大門轟隆一聲關閉,月光如同紅色的紗幔蓋住了它。

塵埃落定,那層“裡子”再次翻了回去,露出了衣服的表層。

“真是嚇人。”愛德華假模假樣地露出了一個被嚇到的表情,她把鋼琴和凳子塞回收藏櫃,環顧了一下週圍,然後隨意地朝著天空揮了揮手。

她的身影逐漸澹化,從靈界離開了這座島嶼。

這一處不引人矚目的被汙染之地重歸平靜,唯有月光照耀著活著的與死去的一切。

486

“格爾曼,你說我如果把‘不死之王’抓來,和我的蘋果雜交,是不是就能解決我的蘋果生命力短暫的缺陷了呢?”

弗蘭克·李撫摸著手裡的紅蘋果,神情憂鬱地說。

願死亡永遠卷顧你的蘋果。克來恩冷靜地說:“你得能做到才行。”

“他肯定不會同意的,還會把我種到土裡去。”弗蘭克長吁短嘆,“我的轉化技術並不完善,一隻雞至少能活一年,但是變成了蘋果之後生命力只有兩個月左右,幾乎只有原來的十分之一。”

“百分之九十都在過程中損耗了,這個技術缺陷到底要如何攻克呢?”

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以為你一開始是做雜交農業產品的……克來恩嚴肅地回答:“希望你能早日改良技術。”

弗蘭克有被鼓勵道:“……你果然是一個真正有智慧,有遠見的好人,我的運氣真是好,在離開了教會之後,終於遇到了幾個能夠交心的人。”

他保持著表情不變,沒去做什麼解釋,把視線從熱情高漲的弗蘭克身上移開,卻剛好又和正在設下陷阱,打算抓幾個烤雞蘋果偷吃的安德森對上了視線。

安德森毫不尷尬地笑了笑。看來烤雞蘋果的美味足夠抵消那一部分讓人害怕的活著的特性。

克來恩握緊了拳,以剋制心中表情扭曲的衝動。

就在這時,弗蘭克·李開始熱情地推銷他的其他產品:

“斯帕羅先生,晚上要不要來一份烤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