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緊找了一個原因。其實本來只是想說說話,問一些事情而已。

“我的祖國和另一個國家發生了戰爭,在這之前,我的祖國處於弱勢地位,邊境血流成河,甚至連首都都被敵國的飛空艇轟炸。因此我的父親想要明哲保身,帶著我們前往另一個國家避難。”

鏡中的天使安靜地傾聽著,這樣的態度讓奧黛麗更加放心了一些。

“可惜,那個國家後來也遭到了襲擊,反而是我的祖國又在戰爭中獲得了一定的勝利,逼退了敵國的軍隊,把他們逼回了邊境之外。我的祖國的人們都很高興,但我感覺不到什麼喜悅。”

奧黛麗的視線落在浴室梳妝檯的一瓶精油上,輕咬著嘴唇,說道:

“我……我發現我其實不能接受父親想要離開國家避難的想法,更何況我還會因此失去的我的基金會。但我也知道他是為了我們好。我以為父親這下應該繼續留下來了,但他現在又覺得應該多方下注,想要把我的哥哥送到別的國家,這樣,無論最後哪個國家戰敗,我們的家族都能延續下來。”

“嗯。”

鏡子裡的天使對奧黛麗的這番傾訴依然沒有表現出什麼:“那你想要獲取什麼樣的建議?”

“爸爸是為了我們一家人的生命和以後的生活做出的決定,我覺得我沒有資格指責他。”

奧黛麗思考著,握緊了自己的手:

“讓我的兄長獨自前往因蒂斯繼承爵位,也是保全我們家族的力量的最好辦法……我是一位心理醫生,曾經也是讀心者,我能夠讀出我心中存在著失望和無奈。我可以繼續留在魯恩,過安穩的生活可以繼續參與我的基金會的運轉,這似乎是一件好事情,但我,我……”

被縛之神看著她,讀心者低下了頭,她躊躇了許久,才終於彷彿下定了決心一樣說道:

“抱歉,殿下,這實在太難以啟齒了,我的生活已經這樣美好,但我似乎仍然不滿足於此,我似乎也不滿足於以後為了趨利避害而訂婚,我想……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想擴大我的慈善組織,想去往海上,想要去更多的地方……我不想就這麼繼續下去,我實在是太貪心了,抱歉。”

“這或許不是你的錯。”

托爾茲納說:“可能是因為你與我們建立了神秘學聯絡,你心中的某些想法被放大了。你應該知道,‘囚犯’途徑會因詛咒而放大自身的種種慾望,你序列太低,被理查影響到也是很正常的。”

奧黛麗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過這個答案:“……謝謝您。”

仔細想想,自己因為“倒吊人”先生的經歷而渴望去往海上冒險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時自己確實期待過有朝一日變強之後能夠去往海上游玩,甚至也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冒險家。但“世界”先生的經歷也證明海上無比危險,是一個充滿了血腥和暴力的混亂國度,中序列在那裡也有可能會因為偶然觸怒某個隱藏的半神而死,這樣的危險有效地打消了奧黛麗腦海中的美好幻想。

她一直以為現在變得強大了一些,也成長了一些的自己應該已經不會再和以前一樣做這些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了,但大概是近段時間實在壓抑,那些小小的想法又冒出了頭。

“我總覺得我還有不滿足,但我又有什麼資格不滿足?”

奧黛麗對著鏡子輕聲嘆息:“我沒有出生在南大陸,不用擔心被國王陛下買走當做奴隸,我沒有出生在平民窟,不用擔心吃飯和健康,我出生在貴族家庭,我擁有一切……就算爸爸送我去和其他貴族聯姻,那也是我應該做的,因為我是伯爵家的女兒,享受了這樣的身份,就該承擔這樣的職責。”

是的,這些都是她該做的事情。

就像節制天使曾經對她說的那樣,他們享有了太多的資源。對奧黛麗來說,現在說什麼“我決定不了我的出身”之類的話語只不過是搪塞與逃避,奧黛麗·霍爾必須接受家族給予的未來的命運。

代價就是奧黛麗自己的夢想,自己渴望的未來,和自己想要的一切。

“歡迎你來南大陸。”

托爾茲納說:“我們也歡迎心理醫生來會診。”

對話並沒有多久就結束了,奧黛麗在結束之後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只是單方面地傾訴了一些東西,而並沒有去獲得什麼建議。她苦笑兩聲,裝作泡完澡的樣子,換了一身衣服離開了浴室。

貼身女僕安妮就在浴室外等候,九月中旬天氣轉涼,見小姐穿著家居服走出來,她立刻上前,給奧黛麗披上柔軟的長袍。

“小姐,今天下午您沒有別的安排,您準備去午睡一會兒,還是準備下午茶?”安妮問道。

奧黛麗想了想,問道:

“我準備去午休一會兒。下午伊思蘭特老師有沒有空?我想和她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