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讓他們在一刻鐘後,向,‘黑夜女神’祈禱,請求徹底地淨化。”

奧黛麗異常認真地頷首道:

“沒有問題。”

克來恩隨即立在旁邊,看著這位貴族少女帶著最大的憐憫“暗示”起這棟房屋內所有被寄生過的人。

就在此時,克來恩突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電流聲滋滋作響,這個聲音在蒸汽機械佔據主流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但克來恩的第一反應仍然是“馬赫特議員家的什麼東西漏電了”。

在把自己這個不合時宜的想法打消之前,他注意到伯克倫德街的一杆煤氣路燈上不知何時掛上了一個樣式熟悉的喇叭,他頭一次在現在的世界見到和自己記憶中那麼像的喇叭,幾乎是立刻就讓他想起春遊時老師掛在腰間的,和出門旅遊時導遊一直拿著的那種。

接著,喇叭裡傳來一個柔美的,彷彿有著無限魅力的女性的聲音,如同摻著毒藥的蜜糖。

“下午好,可憐的,待宰的貝克蘭德豬玀們,以原初魔女的名義,我潘娜蒂亞向你們問好。”

原初魔女!

克來恩童孔驟縮,當即就要“傳送”到奧黛麗的身邊,帶著她離開此地。

這很有可能是魔女教派的新計劃,不同途徑裡有的是僅僅透過語言就能傳播的非凡能力,克來恩就知道很多個,更何況魔女的序列8名叫“教唆者”!

此時,做完了心理暗示,聽到動靜的奧黛麗也急匆匆地提著裙子趕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掛在路燈上的奇怪裝置,見到“世界”先生神色嚴肅,頓時明白可能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立刻看向“格爾曼·斯帕羅”:“‘世界’先生,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不清楚。”克來恩盯著那個喇叭,“我先帶你離……”

他的聲音下一刻就被從喇叭裡傳出的名叫“潘娜蒂亞”的魔女打斷了:

“……你們失蹤的家人,朋友,孩子,親戚或許都是被我們抓走的,他們被送到王國的各處,成為奴隸……如果累死,就把屍體燒成灰灑進窯裡,如果逃跑,就將他們殺死,然後燒成灰盡……”

“反正,人永遠多得是……你們就像牲口或野草……過一段時間就能自己長出來……不是嗎?”

魔女的聲音帶著柔媚的笑意,而聽到了這句話的奧黛麗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是魔女教派在販賣人口?”貴族少女難以置信地開口,“而接收了人口的是王室?”

“是國王在驅使這些人?國王要這樣龐大的人口做什麼?如果他想要擴充軍隊,或者修建新的行宮,完全可以直接說出來和上議院、教會討論……”

克來恩略一猶豫,只得低聲說道:“在戰爭開始前,我還在海上活躍時,‘疾病中將’魔女特雷茜就承認自己和魔女教派參與了人口交易。之後我調查到,往返於南北大陸之間做人口買賣的海盜‘瘋船長’康納斯·維克托在魔女教派和魯恩做中間人。而在我調查到他的時候,他又被滅口了,後續的證據和情報指出了可能滅口了他的人,是——是魯恩的軍情九處副部長,丘納斯·科爾格少將。”

奧黛麗呆愣半晌,幾乎失語。

“……‘世界’先生,我記得,我記得你在塔羅會上提到過你追查‘瘋船長’,你也說過,請我們幫忙注意丘納斯·科爾格少將。”

奧黛麗碧綠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可你沒說,裡面還有這樣的事情……‘世界’先生,你好像一點都不對那個魔女說的話意外,你其實已經知道了這一切?你已經調查出來了嗎?”

我確實已經調查出了這一切,可我該如何把這一切告訴你們,你還是魯恩的貴族……克來恩陷入了有些尷尬的沉默,那份d女士轉交的弗薩克帝國報紙還在源堡上的雜物堆裡。他不想扔掉,又不想再看,他把它放在那裡,就好像能夠暫時從這讓人窒息的世界真相里逃脫出來了。

在耐人尋味的沉默中,喇叭依然不緊不慢地播放著魔女慵懶的聲音:

“可惜你們的生命實在是太賤啦,就像開一次宴會就要殺掉的一千頭豬一樣。即便死了那麼多,那麼多人,依然不夠為國王陛下修築漂亮的陵寢,甚至連窯坑都填不滿。”

“國王陛下和王室需要更多的人供他們使喚,所以我們去抓更多的人,從南大陸,從東區,從下街,從每一座城市無數個貧民窟裡抓人。呵呵,你們真應該感謝我們,清理了多餘的人口呀。”

奧黛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拳頭。

如果是半年前的我,可能根本認識不到這句話的惡毒之處,甚至還會覺得有一點道理吧。

在過去,對貧民的生活一無所知的自己,也在教育和其他人的態度的影響中下意識地覺得他們是阻礙發展,影響市容的群體。但當自己真正地參與了一些慈善活動後才發現——根本沒有多餘的人,幾乎沒有不努力的人,因為這樣的人早早就會死掉。每個人都在努力地活著,他們哪怕空著肚子也要去碼頭搬運一天的重物,為此傷了腰,甚至終身無法直立,有的人小小年紀就成了孤兒,如果僥倖沒有在偷竊的時候被人打死,也沒有在工廠裡意外身亡,後面還會有“清理煙囪”這個要命的活等著這些孩子。

更多的人只是照常地活著,但可能是一次意外,一次偷竊,一次疾病,他們就失去了生計,淪落到了最為悲慘的境地,卻仍然掙扎著要活下去。

他們怎麼可能是多餘的?

不管怎樣,神說過,虔誠的人無論貧窮富貴都能去往神國,唯獨作惡者不可以。

人的靈魂是平等的,不平等的,是人的生命,和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