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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納德在慣例巡邏的間隙中拜訪了一次克萊恩,隨後便正常地完成巡視,回到家中。

他在長沙發上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開始在起來到一杯水和再躺一會之間搖擺不定。

“和你的前同事聊完了?”腦海裡,蒼老的聲音隨意地響起。

“聊完了。”

搖擺了半分鐘後,倫納德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起身去燒水。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距離天亮只剩幾個小時,為了不給煤氣賬單增加長度,或者引來路上行人的注意,倫納德點燃了燭臺,在昏暗的燭光中來回走動,給自己準備一些夜宵。

“老頭,神傳播信仰是為了穩定自身的狀態嗎?”

將黃銅水壺提到火爐上方,等待爐火把水燒開的過程中,倫納德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老頭,第四紀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人是如何活著的?神和皇帝也是這樣,擁有絕對的權威嗎?”

“你的前同事跟你說了‘錨’?”

帕列斯有些驚訝。

“我也覺得這很奇怪……按理說,如果是道恩·唐泰斯那個第四紀的古老人物,提起‘錨’我會覺得理所當然,因為伱也常常把類似的話掛在嘴邊。但是克萊恩,他作為‘愚者’的神眷者,討論這類的事情竟然不會覺得大逆不道嗎?難道神靈‘愚者’真的能仁慈到這個程度?”

帕列斯默不作聲,祂努力地回憶著“半個愚者”的相關事蹟,但實際上作為相鄰途徑的天使,即便在第四紀的所羅門帝國裡,祂們彼此之間的交流仍然是有限的。

何況那時的帕列斯還是一個年輕人,在阿蒙的壓力下成長,對古老的存在有著天然的畏懼。

曾經的安提哥努斯公爵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帕列斯倒也沒多大印象,只是覺得這個本身是魔狼卻要化身成人類的模樣,和人類生活在一起的天使非常奇特。

魔狼和血族不同,血族有著和人類相似的面容和文化,只要控制住傷人的衝動,對自己的食物多一些尊敬,能夠無障礙地融入人類社會……但歸根到底,對人類較為尊重,願意庇護人類,還能夠化身成人的神話生物,確實應該是比較仁慈和善的那一類。

“或許。”祂只得這樣說道。

“第四紀,聽你說對強者不敬就要血祭的時候,我還覺得你們真的是殘忍恐怖。”

倫納德等著水燒開,白色的蒸汽不斷衝開蓋著壺嘴的鐵片,發出“噗噗”的聲音:“但我現在又覺得,這條規則其實還是存在的,眾神確實比第四紀仁慈了,人們也活得比第四紀更好了,呃……”

倫納德苦思冥想,始終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心裡的想法。

當他產生一些疑問的時候,他的腦海裡就會很自然地出現正統標準的回答,比如他覺得“血祭和女神犧牲信徒好像沒什麼區別?”的時候,腦子裡就立刻出現了反駁“不,這不一樣,血祭是上位者的殘忍,是社會制度落後出現的極刑,而女神的交易肯定另有隱情。”

——那麼隱情是什麼呢?

克萊恩說亞當如果能夠獲取008,就是補齊了短板,向著神位更進一步,那女神的目的就是多出一位真神的盟友嗎?

就算真的是這樣,倫納德也無法覺得送走008這個行為就變得可以接受了。

“……老頭,還是說說‘錨’吧。”

倫納德苦惱地捏了捏眉心,轉移了話題:

“你說‘愚者’真的會那麼仁慈嗎?虔誠是神眷者最高貴的美德,如果神眷者不像神話傳說裡那樣虔誠地跟隨神,那神為什麼要眷顧他們?如果‘愚者’不宣揚自己的神聖,還能允許自己的眷者不信仰祂,那祂又是如何讓克萊恩堅定地跟隨祂的?因為利益和力量嗎?我或許都不算太虔誠的信徒,但是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還是感覺渾身發冷,想要趕緊把這種褻瀆的話語忘掉……”

“而且克萊恩·莫雷蒂的人生很正常,一家好幾代都是女神的信徒,他是什麼時候被選中的?”

“總覺得克萊恩和‘愚者’之間的關係有些不對勁啊,老頭。”

帕列斯·索羅亞斯德陷入沉默,未做言語。

……

第二天上午,克萊恩保持著道恩·唐泰斯的樣子,心情有些沉重地前往“魯恩退伍軍官俱樂部”。

他的心情不可謂不沉重,因為他已經透過自己的渠道和隱秘組織流傳的一些情報,得知了自己在普利茲港看到的那艘船就是從貝倫斯來的,上面乘坐著走投無路的魯恩軍官和士兵。

同樣,鐵血十字會的人員也遭受了重創,暫時後退,但是還沒有傳達來具體的情報。

從那艘船最後的樣子來看,貝倫斯的所有人都已經凶多吉少。

他帶著貼身男僕恩尤尼,下了馬車,馬赫特議員已經在門外等待,他的表情同樣難看。

“他們應該不會遷怒你。”

馬赫特議員迎接了道恩,寒暄幾句過後,他壓低聲音開口:“抱歉,我沒想到那裡這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