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仙若那面上從不顯山露水,笑了笑,“我自有打算。”

正在埋頭乾飯的鐵楓忽然抬起頭來,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可別讓我們寨主守了寡。”

“若註定要讓她守寡,還不如此刻就放過她。”鐵楓說。

除了懵懂的許思君,在座的幾個人都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親征西域很危險,大機率有去無回,林粥若跟他結為夫妻,那必然是要守寡的了。

“你可相信我?”謝仙若忽然轉向林粥。

林粥侷促起來,他像極了臨時出遠門,向妻子尋求理解的丈夫。

她趕走亂七八糟的想法,定了定神,說:“我有話要單獨跟你說。”

“正巧,我也有話要說。”他微笑。

午膳過後,掌櫃又自掏腰包,請他到東二樓雅間品茶,還叫了伶人單獨給謝仙若表演唱戲。

謝仙若也沒拒絕,恰好他正要跟林粥私下談話,眼下這個茶樓雅間,是最合適不過。

茶樓環境通亮。四面屏風繪有花鳥水墨畫,另置有青花瓷供人欣賞。

男伶人一把嗓子嘹亮婉轉,也不顯得喧譁。在炭爐水沸之後,白煙嫋嫋,茶香升騰開來時,林粥緩緩開口:“如果你不為我招安,如期剿了七夫寨,回京就能升任尚書?”

謝仙若斟茶的手一頓,骨節分明的手背青筋隱隱,他若無其事地說:“你不是最緊著招安的事麼,朝廷上的事,就不要多問了。不會影響到我的仕途,這個你無需擔心。”

林粥自顧自地說:“你沒有剿了七夫寨,你這次回京,不但無法升任尚書,甚至,還要為了‘將功補過’,去西征海盜。”

謝仙若終於抬起眼眸看她,眼中有淡淡的疑色。他知道這些勢必瞞不過她,但他沒想到事關朝廷的隱秘之事,她也能知曉。

她一個遠在青州的山中匪冦,對於朝廷的動向,是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的?

他拋開這些疑問,低笑著說,“你究竟是我的肚子裡的蛔蟲,還是……與我緣分深沉,與我心有靈犀?有這樣心有靈犀的娘子,定會讓人羨慕。我越來越迫不及待要娶你過門了。”

林粥眉抽了一下,她私下跟他約談,也就是要說婚事。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你不會想聽我說這種話,哪怕你不聽,我還是要告訴你,我跟你……不合適。”

謝仙若神色未變,甚至戲謔道:“我是缺了胳膊,還是斷了腿?或是失聰失明,能與你不合適?”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她索性放到明面上,攤牌了,“我是匪冦,你是官家,身份不對等,即便招安後,我土匪從良,但也只是個平民,跟你這貴族公子仍舊不匹配。”

“你是擔心我家族不會同意?”

“不,我不怕你家裡不同意,我也知曉你有能力做主,並讓他們同意。”林粥看著他的眼神,言語認真,“出身環境截然相反的人,從不是良配,即使無人阻撓這樁婚事,但時日一久,不匹配的兩人自會消磨掉感情,矛盾百出。到那時,你就會發現,你跟我從來就沒有共同語言,從來不是一路的人。”

她繼續說:“你之所以選擇我,無非是因為我與你路子不同,不是同一個環境的人,自會覺得新鮮,互相吸引。你只看到我在山野活得自由自在,性格灑脫,與京中的閨秀不同,你有好感。”

“你也覺得我為山寨忙前忙後,招數多多,或許覺得我足智多謀,你喜歡。”

“你跟我在山寨相處的這段時光,你覺得輕鬆愉悅,是前所未有的體驗,所以喜歡起來,就那麼容易。”

“於是你把我想得很好,自由的,多智的,灑脫的,讓你感到輕鬆的。可你沒發現,這些都是身處的環境發生的條件,當我離開那個環境,跟你結合之後,你就不會再找到那種自由輕鬆的感覺了。你欣賞我的那些灑脫多智,看久了也會膩了。在那時,我與你不同環境塑造的不同性格就會產生摩擦,曾經好感也會消失殆盡,你就會在貴族娶了平民女的流言蜚語當中,感到屈辱和後悔。”

“我們明明可以做朋友的對不對?”林粥敦敦善誘,“為什麼一定要走到後悔的地步?假如我們一直停留在友情的位置,那麼這輩子都不會變。你不會變,我也不會變,你依然是人人讚譽的京城貴公子,我依然是過得瀟灑自由的女匪頭……哦不,良民。”

謝仙若沒有急著解釋,安靜地聽她說完後,才開口:“這段時日相處下來,我以為你是最不在意世俗眼光的人,沒想到卻是你對我搬出了門第觀念。林粥,不信你會看重門第觀念。”

他有些銳利的眼神射向她,直指她的心間,不容她躲閃,“你在說謊。你搬出門第的說話,是想掩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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