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二十餘郡吏,超過半數都隨桓階離去。賊曹成績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跨出那一步。

褚方行出正堂大門,問桓階道“桓君接下來有何打算?”

桓階回道“我會暫時先躲藏起來,等待時機。”

“桓君小心。”褚方抱拳道。

“這裡是臨湘,我一心躲避,北軍絕難找不到我。”桓階又道“倒是褚校尉,突圍絕非易事,一路千萬小心。”

“告辭……”褚方點點頭,當即翻身上馬,帶著三十餘騎出郡府,直奔臨湘西門而去。

由於臨湘城西瀕臨湘水,不便展開作戰,是以荊州軍將進攻重心放在了南、北、東三個方向,而西側只佈置了少量兵力,以監視為主,乃突圍的最佳選擇。

能夠想到這一點的不止褚方一人,不管是潰兵,還是臨湘百姓,都爭先恐後的逃往城西。

此時臨湘西郭門已然洞開,荊州軍卻寥寥無幾,一來這裡不是進攻重點,二來士卒都跑去郡府瓜分財物,三來便是圍師必闕,如果不給臨湘兵民留一點活路,只會令他們困獸猶鬥。

褚方率三十餘騎衝出西郭門,一路南下。如今荊州軍大半已經入城,但城外仍有不少遊騎、步軍,更別提湘水上的水軍。

褚方無意和荊州軍糾纏,能不交戰儘量不交戰,即便非戰不可,也是邊打邊走。

褚方或舉戟突前,或持弓殿後,率領騎隊一路與敵軍幾經交戰,甚至有幾次險些被敵人圍住,直到奔出十數里才算脫險。而隨他一同衝出者,僅餘二十騎。

褚方騎在馬上,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黑煙滾滾的臨湘,輕輕一踢馬腹,向著南方遠去。

…………

蒯越策馬行於臨湘街巷,自前年八月南下以來,歷時一年有餘,終於踏平了臨湘。時間比他預想的還要漫長得多,若非張羨突然病故,恐怕再給他半年時間,他都未必有把握拿下臨湘。

不管如何,臨湘總算打下來了,他身上一直以來揹負的沉重壓力,終於能夠稍稍有所緩解。

就在蒯越沉思間,有人來報“稟報長史,偽長沙太守張懌,率長沙吏士於府門外請降。”

蒯越英偉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張懌居然向他投降?這可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想過張懌可能死守郡府,頑抗到底,也想過他乘此突圍,乃至自殺,就是沒想過投降。

蒯越當即加快行進速度,果然見到張懌率領十餘名身著黑色吏袍的郡吏,跪迎於郡府門外。

蒯越心裡雖然鄙夷張懌其人,但也不得不承認,此人投降,可瓦解長沙士民的抵抗之心,對他們接下來的統治有百利而無一害。

蒯越下馬來到張懌面前,問道“足下就是張長沙嗎?”

張懌恭恭敬敬拜道“在下正是張懌,曾為臨湘令,因父親病故,才被長沙士民舉為長沙太守,然而此事尚未得到朝廷認可,是以不敢當‘長沙’之稱。”

蒯越目光掃過張懌身後諸吏,微訝道“為何不見桓伯緒?”蒯越認識桓階,當年後者曾隻身入襄陽,討回故主孫堅的屍首,然而他並未在人群中看到桓階的身影。

張懌回道“城破之後,桓功曹就離開郡府,不知去向。”

蒯越心裡暗歎,桓階終究是心志堅定,不為所屈,又問張懌道“除桓伯緒外,我又聞五官掾劉元龍,其祖乃是司空劉公,為人才氣不凡,乃長沙名士,昔日曾受故司徒黃公所闢,因見董卓禍亂天下,遂亓官還家,與桓伯緒同為長沙之冠,不知何在?”

張懌回道“劉君已經在上個月患病去世。”

蒯越忍不住“啊”了一聲,撫掌而嘆道“此等才士,本該報效國家,揚名天下,卻死於江南不聞之地,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