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郡,泉陵縣。

泉陵為零陵郡治,史書記載“零陵下溼,編木為城,不可守備。”作為大漢朝僅有的十餘個曾人口高達百萬的大郡,零陵郡城泉陵無疑是其中最寒酸的。

不過這並非零陵建不了夯土堅城,純粹是因為多雨潮溼的天氣原因,後期維護成本過高。

荊州南北大戰爆發後,零陵太守不欲捲入其中,掛印綬於正堂門楣,攜帶家眷出走。從此以後,太守召開郡朝會議的正堂便空置下來,而正堂隔壁的主簿室,則成為了零陵郡新的中心。

零陵郡主簿不是別人,正是零陵名士劉巴劉子初。

劉巴的名聲並不僅僅侷限於零陵,整個荊州皆聞其名,最為人熟知的事蹟,莫過於劉表多次徵辟,甚至舉其為“茂才”,他從無回應,對劉表的招攬不屑一顧,將名士的高傲展露無遺。

劉巴名聲雖大,但他的年齡卻並不大,今年才二十餘歲,尚未到而立之年,其身量中等,臉容清瘦,氣質脫俗,風儀出眾。

他此刻正坐在主簿室之內,和書佐蔣琬談話。

蔣琬年紀稍小劉巴幾歲,其身長七尺餘,方面大耳,疏眉朗目,儀表不俗。他坐在劉巴的下首,舉止端莊,彬彬有禮。

蔣琬字公琰,他是零陵湘鄉大姓蔣氏子弟,弱冠時便與外弟泉陵劉敏俱知名,乃零陵郡年輕一輩中最出眾的人物。

兩人談論的話題,自然便是最近震驚整個荊南的劉景了。

這幾個月來,劉巴與劉景屢屢通訊,他自覺雙方才器相當,志趣相投,已是結為好友。

而蔣琬雖未見過劉景,但他是潘濬的姨兄,兩人性格南轅北轍,可從小關係就極為密切。過去幾年中,潘濬在寫給他的信裡,多次提到劉景,蔣琬這才漸漸知道他和劉景有著特殊的關係。

劉巴和蔣琬感慨道“我只以為劉仲達才智絕人,器量弘廣,不意他才備文武,善於用兵,乃是鄧禹、馬援一樣的人物。”

蔣琬微微頷首道“劉仲達以區區一縣之地,合敗軍新卒,以弱擊強,大敗荊州水軍,斬大將蔡中、吳巨以下數千人,確實當得起綱紀如此盛讚。”

劉巴道“去年我力主向酃縣輸送米穀五萬斛,郡中吏民為此明裡暗裡,對我多有指責,認為我是因私廢公,不該拿零陵倉中之谷做人情。”這口氣憋在他心裡半年了,實在是不吐不快。

黃琬不動聲色道“如今眾人始知綱紀心意。”

劉巴撫著黑鬚道“若無劉仲達,此刻荊州水軍怕是已經兵臨城下,而泉陵以樹柵為牆,我等必然難以拒之,屆時倉中就算有再多米穀,又有何用?到頭來還不都是白白便宜了江北兵。”

蔣琬道“劉仲達這次乘大勝之勢,再次開口討糧……”

“予之。”劉巴說道“劉仲達乃是我們北方的屏障,只要他一日尚在,我們就一日無憂,,為此付出一點米穀算什麼。”

蔣琬暗暗苦笑,這可不是一點,去年秋收至今,短短半年時間裡,零陵郡先後向張羨、劉景輸出了超過十萬斛米穀。現今郡府倉中也沒有多少餘糧了。

劉巴又道“對了,公琰,劉仲達信中屢次說道,久聞你的名聲,想要和你見上一面,不如這次糧谷,就由你親自押送。”

“好……”蔣琬亦有意和劉景見面,便頷首同意了。

…………

荊州水軍南下之時,因為是溯水而進,足足花了十餘日才抵達衡山鄉。而返程則是順流而行,只花了六七日就成功回到臨湘,時間上縮短了將近一半。

不過相比於南下時江面舳艫相屬,連旗成雲,不見首尾,蔚為壯觀的盛大場面,荊州水軍歸來就顯得落魄多了。

沒辦法,畢竟幾天前才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敗,船艦損失近半,棹夫、士卒戰死、被俘、墜水失蹤者無慮千人。可以說荊州水軍被這一戰直接打殘了,至少需要休整一年才能稍稍復振。

蔡瑁為人驕傲自負,他不願以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回來,令艦隊多樹旗幟,以煊威武。然而表面工夫做得再多也沒用,他們戰敗的訊息,早已先一步傳回。

散播訊息的人,正是劉祝的探子,臨湘士民聽聞劉景率眾大破荊州水軍,擊斬吳巨……開始還不肯信,直到親眼目睹荊州水軍狼狽而返,臨湘士民才恍然大悟,原來之前的傳言竟是真的。

蒯越接到水軍戰敗的訊息後,氣得一夜未睡,心裡大罵蔡瑁廢物!當初他之所以同意蔡瑁南下,乃是因為水軍實力足夠強大,蔡瑁即便遇挫,也能夠身而退。事實證明,他高估蔡瑁了。

水軍一歸來,蒯越立刻拋棄一切,乘馬出營,直入北津渡口。看著水軍船艦減少近半,損失可謂慘重至極,蒯越腦子不禁“嗡”的一聲,雙目充滿血絲的怒視蔡瑁,道“德珪,你……”

劉磐亦是氣憤不已,只是他身為晚輩,不能明著表現出來。但心裡卻是對蔡瑁十分不滿,荊州水軍在湘水乃是無敵的存在,根本沒有敵手,即便交給一個白痴統領,也不會敗得如此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