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幾人都聽出了諸葛亮心中渴望建功立業的心意。

杜襲擊掌讚道:“汝南陳仲舉,年十五時,嘗閒處一室,而庭院屋宇雜亂不堪。其父友人、同郡薛勤來訪,問他:‘孺子何不灑掃以待賓客?’而陳仲舉回曰:‘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世人始知其有澄清天下之志。

今孔明亦年十五,心懷豪情壯志,不讓陳仲舉專美於前。”

陳仲舉即陳蕃,乃黨人領袖,與竇武、劉淑合稱“三君”,其人志在澄清社稷,剛直不阿,敢於犯上,故天下贊曰:“不畏強禦陳仲舉。”

諸葛亮淡然而笑道:“大兄過譽了,陳太傅名重天下,言為士則,行為世範,在下何德何能,敢與之並論。”他敬佩陳蕃的個人操守,至於其他方面嘛,不提也罷。

並非他妄自尊大,陳蕃十五立志,而年八十餘,身為宰輔,卻仍舊思慮不周,行事不密,謀誅宦官失敗,非但自己身死,更引發了第二次黨錮之禍,導致漢室從此衰敗。

是以陳蕃其人,狷狂寡慮,有名無實,諸葛亮不取也。

杜襲看著堂下的諸葛亮,品味其話中深意,繼而望向上首的劉景,心中嘖嘖稱奇,兩人都是外謙而內傲之輩,難怪能在短短几日間結為至交,此便是性情相投耳。

劉景倒是一點不覺得意外,要知道諸葛亮從小就文比管仲、武比樂毅,立志成為一個出將入相的全才,區區老儒陳蕃,怎麼可能被他看在眼裡。

如今四人皆已吟完詩歌,只剩下劉景這個主人了,他端著酒杯站起,說道:“在下新作了一首詩,且為諸位試吟之。”

杜襲大笑道:“仲達,當日我可是親眼目睹你創作了《勸農》,希望今日能見證一首不遜《勸農》,讓天下人傳頌的佳作。”

諸葛亮、桓彝,乃至劉瑍皆面露期待之色。

劉景微笑頷首,繼而吟道:“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分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

杜襲不禁“咦”了一聲,這首詩和《勸農》截然不同,《勸農》幾乎每一段都有其出處,涉獵之廣,遍及五經之論、兼顧百家之言,歷史人物、典故,信手沾來,非滿腹經綸者不能創作此詩。

而這首詩,用語樸實無華,取譬平常,卻質如璞玉,短短四句,慨嘆人生之無常、生命之短暫,一下就將杜襲、諸葛亮、劉瑍代入其中。就算沒受過顛沛流離之苦的桓彝,亦感觸頗深。

在感嘆完人生之無常後,劉景目光與四人相繼交匯,一字一句道:“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得歡當作樂,斗酒聚良朋。”

“好!”在座四人忍不住喝彩,這四句一出,基本就可以斷言,此詩絕對是上佳之作,由於用語平直,簡單易懂,又情感豐富,論傳播可能還要超過《勸農》。

畢竟《勸農》入門門檻太高了,只有讀書人才能真正看懂,對普通人極不友好。

劉景仰頭飲下杯中之酒,緩緩結尾道:“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最後四句,令整首詩立意又上升了一個臺階,聞者無不大受觸動,就連一向通脫曠達的劉瑍,都難得露出認真的神情。

諸葛亮很喜歡這首詩,問道:“仲達,這首詩叫什麼名字?”

“尚未想好名字。”劉景搖了搖頭,總不能還叫“雜詩其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