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嘯川接過絹冊,默默來到桌邊坐下,低頭翻閱間輕嘆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岳氏一門延續多年,也算祖宗庇佑,堪稱福澤綿長了。”

尹嘯風坐在嶽嘯川對面,點頭附和道:“說得也是,其實這一支自三代以前便人丁單薄,官也越做越小,到了這位嶽諱子騫老先生,投閒置散倒也罷了,膝下更連半個男丁都沒有。”

“所幸嶽老先生有位人才出眾的獨生女兒,招贅到這位嶽諱世澤先生作乘龍快婿,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原來這‘世澤’二字應了讖語,真是劫數使然,令人徒呼奈何。”

嶽嘯川聽尹嘯風大發高論,不禁皺起眉頭道:“尹先生深夜秉燭,便是為了觀看這本族譜嗎?”

尹嘯風連忙搖頭道:“非也非也,單看族譜畢竟無聊,但結合這幾日在下聽來的掌故,那便有趣多了。”

“比如嶽兄你看,這族譜上最後那位嶽諱霄霆老兄,這位老兄可了不得,七歲考到秀才功名,十二歲中了洛陽府的解元公,方圓百里都稱之為神童啊。”

他這廂正自滿腔崇拜之情溢於言表,卻聽嶽嘯川冷冷一哂道:“神童又如何,一旦斧鉞加身,唯有引頸就戮,既不能保護自己,又不能保護他人,根本是一名廢材。”

尹嘯風呆了一呆,面現苦笑的道:“是啊,像在下年已弱冠,連個秀才都考不上,明明三腳貓的功夫都不會,還想跟嶽兄這樣的大俠一樣打抱不平。結果不僅不能成事,還要連累小妹受苦,在下根本是一名廢材啊。”

嶽嘯川沒想到引出尹嘯風這番話來,趕緊抱拳正聲道:“尹先生切莫誤會,在下絕無影射之意,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尹嘯風倒是樂觀得很,立刻一掃怨婦姿態,轉而熱情洋溢的道:“聽嶽兄這麼說,在下便放心了,咳……嶽兄你看,咱們名字裡都有一個嘯字,這是不是緣分?”

“另外你名字裡有一個川字,在下名字裡有一個風字,咱們兩人相合,正是風生水起、大吉大利啊。”

嶽嘯川只覺哭笑不得,無奈點點頭道:“尹先生好口才,在下衷心佩服。”

尹嘯風得到誇獎,更是志得意滿,打蛇隨棍上的道:“知我者嶽兄也,但在下可不是隻有這點本事而已。”

“想我尹嘯風,雖然四書五經讀不進去,其他雜書卻讀了五……七八車,要說什麼三教九流、八卦數術、權謀機變、醫卜星相,在下即便不敢說樣樣精通,但都有拿得出手的貨色。”

耳聽這位仁兄口若懸河,大有洪水氾濫的趨勢,嶽嘯川當機立斷的道:“尹先生遊戲江湖,實乃深藏不露,的確是位難得一見的高人,在下衷心佩服。”

尹嘯風勉強嚥下滿腹辭藻,訕訕一笑道:“嶽兄嘴上好像在恭維在下,心裡可不是那回事吧?”

嶽嘯川輕咳一聲道:“尹先生多心了,倘若你們兄妹二人沒有真才實學,怎敢招惹這鎮上的地頭蛇呢?”

尹嘯風得意一笑,遊目四顧間壓低聲音道:“所以說知我者嶽兄啊,在下這便露一手絕活給你看看。咳……嶽兄氣色不佳,似乎有傷病纏身,而且已經困擾你半月有餘,可是如此?”

嶽嘯川吃了一驚,沉吟間又聽尹嘯風老神在在的道:“看來在下是說對了吧?哈……嶽兄不必太過緊張,在下絕對沒有惡意,而且在下還有十足的把握,必定能夠讓嶽兄康復如初。”

嶽嘯川心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加上他畢竟藝高人膽大,索性坦然道:“承蒙尹先生關心,那麼依你之見,在下的傷勢來歷為何?”

尹嘯風哈哈一笑道:“嶽兄這是考校在下了,常言道:‘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在下不用什麼望聞問切,張口便能道破嶽兄此傷的來歷,咳……你一定是被千年魑魅附身了。”

嶽嘯川聞言險些當場石化,尹嘯風則慷慨激昂的道:“嶽兄別看在下只是個假道士,可捉鬼降魔的本事,絕對貨真價實,今夜我便為嶽兄盡展所能,定要降服你身上這隻千年魑魅!”

說罷尹嘯風從桌上的一隻藍布包袱裡撿出一堆物事,都是一些黃符、硃砂、鎮魂鈴、鎖妖圈之類的法器。

嶽嘯川看得啼笑皆非,只能挑明道:“尹先生且慢,在下並非被魑魅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