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分,天光初現,一雙儷影手挽著手,並肩漫步在山林之中。

雲朵朵髮髻微散,粉面上猶帶嬌紅,秋波流轉似水柔情,更見絕豔容光。

霄霆步履沉穩,行動自然矯健,顯然昨日所受的傷已經痊癒。

一抹哀愁浮現在佳人臉上,雲朵朵握緊霄霆的手,幽幽一嘆道:“不管咱們多麼珍惜,那個時候總會到來,結局一開始便已經註定,霄霆……我不想離開你,真的不想離開你。”

霄霆讓雲朵朵靠在肩上,溫柔的道:“那是我的天命,無論如何都沒法逃避,但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能夠與你相識、相知、相愛,一起走到最後,這是上天對我最大的獎賞。”

雲朵朵閉上眼睛,喃喃低語道:“嗯……這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我絕對不會後悔,可是霄霆,你後悔過嗎?”

霄霆抬頭望天,臉上露出一絲蕭索之色,片刻方語聲低沉的道:“這一路自西向東而來,我一心誅殺魔教教主,的確無暇欣賞人文風物。何況紅塵眾生芸芸,大多難脫名韁利鎖,執著無非愛恨情仇,人世諸般苦業遍佈,其實並不值得留戀。”

雲朵朵睜開雙眼,剛要出言反駁,便聽霄霆接著又道:“但如今仔細回想,人世本來便該如此,佛陀心懷悲憫,不惜化身千萬,入世點化黎民,而我舍卻皮囊,壯烈固然有之,卻不及佛陀堅韌智慧。”

雲朵朵嘆了口氣,眨眨眼道:“你後悔了,是嗎?”

霄霆搖搖頭道:“不,我從來未曾後悔,即便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日出,最後一次欣賞自然風光,最後一次與你並肩徜徉,我仍然無怨無悔。”

雲朵朵落下淚來,難掩悽愴的道:“為什麼?難道你不想跟我長相廝守、白頭到老,不想效法佛陀慈悲入世、拯救黎民?”

霄霆鄭重點頭道:“如有來世,我必不負你,但這一世,我唯願天命有歸。”

雲朵朵肝腸寸斷,半晌方顫聲道:“那帶我一起吧,咱們兩個同生共死,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你明白嗎?”

霄霆輕撫著雲朵朵的秀髮,滿懷憐惜的道:“莫要任性,你得為我活下去,一生平安喜樂。”

雲朵朵一陣恍惚,再度淚水恣肆,霄霆握緊她的手,勉強一笑道:“陪我走最後一程吧,去看大師新鑄的神兵。”

雲朵朵強抑心頭哀婉,顰眉輕嘆道:“夫唱婦隨,我既然跟定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霄霆不再多言,挽著雲朵朵返回捨得禪院,鑄爐安置在往生斷念塔後方,此刻但見爐牆高聳,一片火光沖天,離得老遠便覺燥熱難當。

霄霆和雲朵朵汗流浹背,詫異之餘面面相覷,各自直是莫名心驚。強忍著熱浪走近爐邊,只見夢歆大師襟懷袒敞,身上汗如泉湧,臉上滿是焦急之色,連連搓手不已。

霄霆心頭一凜,疾步上前道:“見過大師,莫非事有不順,難以重鑄天器?”

夢歆大師長嘆一聲道:“慚愧,天器和魔刀已經送入爐中,煅煉整整一夜,可始終未被熔化。唉……如今天時將至,神兵卻不得出,難道是貧僧罪孽深重,佛祖有心施以懲戒?”

霄霆看到鑄爐邊上已經立好鑄範,但斜上方的熔鑄出口並無鐵水流出,心中雖然頗覺失望,可面上還是勸解道:“大師不必自責,重鑄天器本為逆天而行,有所差池不出預料。”

夢歆大師自覺愧疚難當,忽然間似有所悟,盯著鑄爐喃喃自語道:“是了,昔日大師歐冶子以崑崙玄鐵鑄劍,煅煉七日七夜而玄鐵不熔,最後還是其子青冥捨身投爐,才終於鑄出絕代神劍。”

霄霆吃了一驚,連忙正聲道:“大師切莫胡思亂想,這等古老傳說,多數都是杜撰,怎能信以為真?天器若能重鑄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無須強求,人之生命何等貴重,萬萬不可隨意犧牲。”

夢歆大師搖了搖頭,一臉虔誠的道:“佛友誓願為天下蒼生犧牲,貧僧同為佛門弟子,怎能甘心落於人後?佛友珍重之意,貧僧衷心感激,但為大義奉獻殘軀,貧僧死得其所。”

說罷夢歆大師合十為禮,隨後轉身走向鑄爐,霄霆心知多言無益,劈手便去捉他的衣袖。

夢歆大師心意已決,袖中早已滿布罡風,全力一拂盪開霄霆的擒拿,腳下加速衝向鑄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