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郡王被禁足一年,但官家並未解去他的職務,不許他進入內宮,他也依舊是官家唯一的外甥,是皇城司的人。

眾臣察言觀色,心知官家此舉是想試探百官的反應,藉著上元夜宴將那樁舊事翻篇……

傅九衢要官復原職了。

有人問安,有人惶惶,宴席上神色各一。

傅九衢像是沒有看見眾人探究的目光,心平氣和地坐在位置上,垂目獨酌。

內侍唱喏不停,不消片刻便見張貴妃姍姍來遲。

今日貴妃用的是皇后儀仗,出現在百官面前不可謂不高調。

百官見狀,面面相覷,已有人心生不滿,但看曹皇后笑容晏晏,不見半分介意,趙官家更是睜隻眼閉隻眼,朝臣們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佳節大宴上,誰都不想做那個討人嫌,破壞氣氛。

張貴妃自輿轎下來,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款款入席,坐在官家的下首,挑釁一般朝鳳位上的曹皇后望了一眼。

“這轎子坐著就是軟和、舒坦,半點都不顛哩,多謝姐姐。”

曹皇后面不改色,“你喜歡便好。”

“喜歡。”張貴妃道:“姐姐要是不生氣,往後我便多坐幾回好了。”

曹皇后笑了笑,沒有回答,就像沒有看到她和皇帝的眉眼互動,只淡淡地將視線投在大殿上。

說是百官宴,但能進入大殿與皇帝共飲的除了皇親就是權臣,其餘百官皆在殿外,擺著流水席似的席案,舉杯共慶吾皇萬歲……

大雪紛紛揚揚,絲竹悅耳,趙官家幾次將視線投向自己的外甥,卻沒有得到一個熟悉的眼神。

傅九衢給他敬了酒,很端正,很客氣,禮數周到,但趙官家心裡很不滿意。

這不是他的那個外甥。

太疏遠,太外道了……

趙官家心裡憋著一口氣,早早便退席出來,原是想去園子裡走一走,不料,剛出大殿,便被一個宮女撞上來,差點把他撞得岔了氣。

“大膽!”趙官家一肚子的火,總算有了發洩的途徑,“拉下去!亂棍打……十下。”

趙禎不是個狠心人,那句“亂棍打死”,終是拐了個彎,變成了十下。

一個小黃門悻悻地上來,看了看皇帝的臉色,就要去拉人行刑。

不料,那宮女撲嗵一聲便朝皇帝跪了下來。

“官家饒命,婢子不是宮中女使,沒有學好規矩,婢子有罪……”

她聲音惶恐而悽然,天生自帶一種楚楚可憐的模樣,聽得趙官家心裡一軟,藉著酒意竟在她臉上看出幾分熟悉感。

“你不是宮中女使?”

那女子低垂著頭,輕嗯一聲。

“婢子是長公主府的,隨殿下入宮赴宴,方才一時內急,怕衝撞貴人,卻又不識得宮裡的路,慌急之下,這才,這才衝撞了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