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衢道:“陳儲聖見過馬繁不久,馬繁就死了。以陳儲聖的醫術,要下藥倒也不難……”

“陳儲聖未必會殺他。”辛夷道。

傅九衢哦一聲,“如此肯定?”

辛夷點點頭,“陳儲聖這人念情念舊,不然也不會犯下這等滔天大罪。不管他是用什麼方法讓馬繁即刻離京的,目的都是避免馬繁成為識破他身份的人證。既然讓馬繁走了,又何必去殺他?”

“死人才會閉嘴!”

“那是郡王的邏輯,陳儲聖家破人亡,對昔日舊友定然萬分珍惜,我認為他不會對馬繁痛下殺手,當然,這只是我個人推論……”

辛夷清亮的雙眼盯過來,帶一絲從容的笑,像是屋外的大雪紛紛在她眼底融化,傅九衢一瞬不瞬地盯她片刻,突然便不想為此爭論了。撇開眼,語調冷淡。

“那馬繁之死,你怎麼看?”

辛夷嘴角輕輕一挑。

“郡王可曾聽說作過死?”

“……”

傅九衢頭皮無端麻了麻。他沒有想到這小娘子會用如此淡然的語氣說出這三個字,臉不紅,氣不嬌,沒半分女子的羞澀模樣。

“嗯知道。”他壓著情緒,說得平靜。

“馬繁不是死在錦莊瓦舍,而是死在離京的貨船上。”

時人所說“作過死”,又稱脫症、馬上風、大洩丨身,後世稱是指性猝死,甚至特定指代在最快活的時刻,生命戛然而止。而蔡祁看到馬繁時,尚未落氣,有嘴巴張合、心頻加快,很快陷入了昏厥。

仵作驗屍後,在屍格上寫了“暴斃”二字,說極有可能是突發疾病,但究竟是什麼疾病卻未有定論。

貨船上的夥計說,老闆上船時雙眼通紅,十分疲憊,但沒聽他說有哪裡不舒服,也不像有病的樣子,還特地讓廚子煮了一鍋蟲草人參湯,端出他用好參泡的藥酒。

蔡祁去時,藥酒和飯菜都擺在桌上,都試過無毒,貨船上的人也都一一審了,沒審出什麼問題。

“那就對了。”辛夷聽罷,懶洋洋點頭,“遇仙散本身不會致命,但馬繁那個年齡,作過太多,不僅虧損精氣,傷及元陽,還掏空了積蓄。家底都沒了,再突然大補,自是物極必瓜,反傷其身,這便罷了,他還喝酒,酒氣催動血液,心脈加快,血氣妄行,引發猝死。”

說大白話就是縱慾過度之後再行大補、喝大酒,引起血壓升高,血管痙攣,誘發了心腦血管疾病。

傅九衢:“你肯定?”

辛夷搖搖頭,“我沒有親眼見到,不敢肯定。郡王可找一個信得過的仵作,剖屍核實……”

仵作驗屍,一般不剖。辛夷的話,讓傅九衢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縮,盯著她,映在燈火裡,滿是探究,好像要從她的眼睛裡挖出什麼來似的。

對視片刻。

傅九衢淡淡吐出兩個字:“可行!”

辛夷笑了笑,“藥王塔裡可有發現?”

傅九衢:“一把燒掉半截的胡琴。”

“陳儲聖的?”辛夷驚喜。

傅九衢點點頭,目光黯沉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