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雷聲作響,墨色漸重,雲層低得像要當頭壓下來,

空氣沉悶得厲害,突然一道驚雷震耳,刺目的閃電劍一般劃破天幕,無數豆大的雨珠終於撐破陰雲,落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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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伴著呼嘯的狂風胡亂打在臉上,身子骨單薄的恐怕要被捲上天去,

趙未然沒帶傘,出門時候錢袋也忘了拿,匆忙跑到屋簷下躲雨,

她聽著耳畔嘈雜的雨聲,沿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視線不經意一瞥,見前頭一扇窗子開啟著,從裡間飄出來一股淺淺的幽香,便過去那窗邊往裡瞧了瞧,房中空無一人,

趙未然恐怕是天生遊俠不要命的性子,心大膽子大,這會兒索性搬過來旁邊的石像,踩在上頭翻窗跳了進去,

她穩穩當當地落地,在房中打量一陣,只覺此處確是個遮風避雨,歇腳的好地方,

倏然聽見屋子外頭熱鬧喧嚷的聲音,趙未然輕腳走過去,將那房門隙開來一條縫偷偷探看,

看著外頭競價的場面,驚覺她這兜兜轉轉,居然是陰差陽錯翻窗進來了這家交易場。

遠遠見木架上掛著幅畫,趙未然一眼便認出來那是誰的筆墨,好歹合作那樣久,她自然認得穆瑢的畫風,

上次一別,她其實一直有些憂心,不想因為自己影響穆瑢的繪畫興致,這事兒對方不提,她又不便直接問,這會兒見此情形,心想看來他沒放下這愛好,不免鬆了口氣,

視線往那座席上一掃,目光落在一個戴著琉璃鏡的老先生身上,她對此人很有印象。

這人算是這地方的常客,尤其欣賞穆瑢的畫,好似能在那畫作中看到常人領略不到的真諦,趙未然每每能在他臉上看到異於常人的專注,

只覺搞文藝的,最難能可貴的莫過於遇到一個能看懂自己畫作的知己罷。

不知道這畫最後究竟花落誰家,趙未然駐足看了會兒,掩上門扉走回屋子,坐在一旁橫置的榻椅上,開始整理自己這略顯狼狽的儀容,

她擰了擰衣襬袖子上的雨水,打溼的髮梢懶得擦了,草草了事,抬眸往窗外瞧了瞧,看這雨勢,一時半會兒恐怕是走不了。

外頭雨聲很響,伴著電閃雷鳴,氣溫驟然降下來,空氣冷得人牙抖,趙未然也不打算冒著這風雨出去了,計劃在這兒坐會兒,等雨停了便從正門出去。

房中淡淡的清香很是令人心安,在這麼個地方躲雨,環境還挺舒適安靜。

在這陌生的地方趕到久違的平靜,趙未然這會兒心境平穩下來,習慣客觀地思考一下問題,

撇開別的不談,突然覺得怪不得穆淵這樣沒安全感,滅門的仇恨橫在兩人之間,也實在太膈應,她先前那不往心裡去的說辭,換誰恐怕也不信。

而今發生了這樣的事,與他的關係,往後又要如何看待?

腦子倏然亂起來,她破罐破摔也不想這煩人的事了,從懷中掏出來那從趙府帶出來的手札,所幸沒被雨水淋溼,

大概為了轉移注意力,趙未然懶懶倚著牆,翻開那手札開始看起來,

紙頁上的字跡雋秀不失筆鋒,記的是公主與家人間滴滴點點的溫馨小事,公主孤高又不失柔軟的性情,字裡行間也能看出來,

翻閱幾頁趙未然才明白,這手札原來是公主專程送給趙子騫的禮物,在往後的歲月成了他唯一的念想,看這紙頁的磨損,想必日日翻看。

看著上面記錄的故事,趙未然莫名有種十分親切的感覺,那些鮮明的畫面活靈活現地在她眼前上演,有的好似就發生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