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涉縣城城牆上,郭光輔看向南邊,只見旗幟鮮明、秩序井然的明軍猶如一條火紅色的大河流淌而來,竟一眼望不見其尾。

即便知道是地勢遮擋視線的緣故,郭光輔還是不禁心中發寒,幾乎完全喪失守住武涉縣城的信心。

“總兵大人,俺看明軍起碼有兩三萬,俺們卻只有三千餘兵馬,那勞什子紅夷炮也才四門,如何說得住這武涉縣城?”一旁的親兵參將趙明哲湊過來道,隨即看了看左右和後面,有壓低聲音道:“不如俺們降了吧?”

郭光輔皺起了眉頭,沒有說是戰還是降,而是低喝道:“什麼大人小人的?盡學些壞毛病!”

趙明哲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就露出喜色。

他不笨,一聽就知道郭光輔是有心思投降了,否則怎麼會不喜他從清虜那裡學來的稱呼?

他當即壓低著聲音再勸道:“將軍您降了清後,這清國雖然給了您總兵官的職位,可卻只給三千人的錢糧。

和那統管懷慶府諸綠營兵的總兵官趙士忠相比,您這明顯是個小總兵呀,何苦為此賣命?”

其實明末武將們擁兵自重,就實質上有了大小總兵的區分。

清國則更進一步,在招攬各類武裝勢力時大肆封官,幾乎每個單獨領兩三千人馬的,都被封為總兵。

這類總兵頂多就和以前大明的參將差不多,駐地多為某州縣、某城池,和管一府軍事的總兵官有明顯區別,故被武將們私下裡稱為小總兵。

郭光輔最初得到清庭授予的總兵官職時,還頗為高興,可等得知天下形勢大變,大明似乎又活過來了,再瞭解到自己是個小總兵,就對這官職不太滿意了。

但降明他也有顧慮。

於是佯作不悅地低喝道:“瞎說什麼?你我先是為賊匪,降明後又叛而降清,如今再降明豈能有好下場?”

趙明哲一聽,就知道郭光輔不是不想降,只是擔心投降後被大明朝廷問罪。

確定了郭光輔的心意後,他也拿出了底牌,將聲音壓得更低了,道:“將軍,俺們城中混入了錦衣衛。”

“什麼?!”郭光輔聽了已經,下意識就拔高了音量。

“將軍小聲點。”趙明哲連忙提醒,隨即解釋道:“那人跟俺聊過,說只要將軍您肯獻城投降,過往之罪朝廷一蓋不追究,甚至還有可能被授予官職。”

“只是有可能授予官職嗎?”郭光輔終於不再掩飾,卻也似乎對大明這邊的許諾不甚滿意。

趙明哲勸道:“將軍糊塗啊,以俺們如今手下的兵力、處境,還有以往幹過的那些事兒,若大明這邊真的許下了高官厚祿,那能是真的嗎?

如今雖然沒準話給官,可至少俺們的身家性命肯定是可以保住的。俺們已經選錯了一次,如今能保住性命就已經不錯了。”

聽完,郭光輔露出了糾結神色。

這城他是肯定守不住的,獻城投降也是必然的選擇,只是沒賣個好價錢,他真的不太甘心。

至於說能保住性命,他倒是沒懷疑——當初他帶著弟兄判明投清,是直接拉人離開,既沒有殺大明這邊的官員將領,也不是臨陣倒戈,可比好些當初降清的正牌官軍“強”多了。

糾結之間,瞧見遠處明軍隊伍越來越近,離城池已然不足五里,郭光輔終於下定決心。

只見他面上浮現狠厲之色,拉著趙明哲,壓低著聲音道:“你去帶俺們最得力的弟兄,想辦法將趙士忠那兩百多騎兵都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