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媺娖像是剛回過神,問:“如今南京到底有多少百姓?”

人口涉及戶籍,由戶部管理。

張有譽卻是遲疑了下才道,“外城、內城在冊百姓大概有···六十多萬人,城郭在冊百姓大概有二十幾萬人,不在冊的流動人口應在···在十萬人左右。”

“混賬!”朱媺娖聽完氣得直罵人,隨即指著張有譽道:“言語之中不是大概,便是左右,語氣猶疑,身為戶部尚書,你竟然連南京人口情況都不瞭解嗎?!”

張有譽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口中卻辯解道:“陛下,非是臣不肯定,實是南京人口已數十年未曾查過。

此外,南京戶籍黃冊實歸應天府及上元、江寧二縣的戶房直管。

臣任戶部尚書不足一月,確實來不及清查南京城人口呀。”

“這便是你失責的藉口?!”朱媺娖顯然對張有譽的解釋不滿意,她起身左右踱步,隨即直看向張有譽,冷聲道:“朕給你十天時間查清南京城戶籍及人口情況,若辦不成,你這戶部尚書就別當了!”

張有譽一顫,叩首道:“臣,領旨···”

入夜。

南京外城某一貌似普通的宅院內,足有二十幾個人聚集在客廳中,一人一把太師椅。

哪怕這客廳原本頗大,此時也顯得有些擁擠了。

這些人幾乎都歐式身著名貴綢緞,多數身形富態白嫩。也有幾個做富貴文人打扮,儒雅的氣質中帶著狡獪。

“都說說吧,這事該怎麼辦?”坐在主位的南京米糧行首許崇儒環視著眾人發問。

他便是富貴文人的打扮,本身也確實有個秀才功名。年已過五十,看著卻像是四十出頭。

坐在左邊首位的湖南糧商馬啟文哼道:“朝廷不僅限定糧價,還定的這麼低,我們能賺幾個錢?

依我看,明日繼續關門,就說今日糧食賣得太多,南京已無存貨了。

聽過三五天,讓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鬼鬧起來,朝廷才能知道我們的分量。”

右邊第二位,一位較年輕的微胖男子遲疑著道:“如今可不是崇禎朝,女帝在位,不僅手上握著大軍,據說還有不少神異。咱們這麼做,惹急了她,怕是會弄到腦袋搬家呀。”

馬啟文聽了冷笑,“那位有沒有神異我不清楚,但肯定變不出糧食來。否則的話,何必下旨限制糧價,直接變出一座吃不完的米山不就好了?”

坐在右首位,來自徽州祁門的糧商程達貴道:“我們都是做生意的,講究和其生財,還是不易把事情搞得太難看——皇帝和朝廷也是要面子的。

因此,我建議明日只一半的店開門賣糧,且只賣半日或一兩個時辰。

如此,南京城米糧供應必然不足,那些窮鬼過不下去還是要鬧事的。

但在朝廷看來,我們在此事中並沒有不配合,是盡了力的——只因確實缺糧,而我們又賺不到錢買糧,才會造成如此局面。

再找朝廷裡明事理的官員說一說,讓陛下和朝中大臣明白限制糧價乃錯誤之舉,只有及時悔改,才能解決南京城缺糧的危機。”

“程兄的提議不錯。”

“說得對,我們不能讓朝廷面子上太難看,那樣不好。”

“確實不能一起關門,這樣做,傻子都知道我們糧商在對抗朝廷旨意了。”

“···”

其餘人也紛紛開口,基本上都是贊同程達貴提議的。

這讓馬啟文臉色有些難看——他之前一時沒轉變想法,以為朝廷像以前一樣無能,可以直接對抗。

仔細想想,這麼做確實不好。

行首許崇儒見馬啟文也沒話說了,便道:“既如此,明日我們便按程達貴說的辦。不過,明日由哪些人的店開門,卻還是要商議下的,不能亂來。”

接著,二十幾個大糧商繼續討論,場面比之前可熱烈多了。

因為在所有糧商看來,只要開門賣米就吃虧——按朝廷限定的價格賣,雖然也能賺到錢,但賺得太少了,完全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

而現在少賣一點,等將來朝廷妥協後,就可以多賣一點,多賺一些。

作為商人,沒人願意少賺,自然要爭。

就在部分人爭得臉紅耳赤時,忽然就聽見嘭的一聲巨響,似是院門被猛地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