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微寧面露喜色,下意識起身,但頭部的眩暈感猶存,她身形晃了晃,不由自主又跌坐回床沿,四肢百骸也乏力,一低頭,發現還在輸液。

“不急於一時,打完營養液,你再去見他,而且你眼下臉色很難看,總不希望程晏池擔心你吧?乖,把豬骨湯喝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你……”

宋雲夢嘆了一口氣,沒再多說什麼,就是替盛微寧感到委屈,為程晏池付出那麼多差點失去性命,結果一顆真心獻上去,人家還嫌腥。

“你先等會兒,營養液快打完了,讓她把湯喝完再走。”

宋雲夢讓保鏢稍等,擰開保溫桶蓋倒湯。

盛微寧透過嫋嫋熱氣注視宋雲夢慈祥可親的眉眼,沉默片刻,忽道:“對不起,爸媽的事,我不是故意隱瞞的,就是難以啟齒。”

白衣天使本應該救死扶傷。

可趙雪竹卻讓一條無辜的生命就此葬送她手,盛志豪更是瞞天過海。

他們對宋雲夢有恩,平心而論,盛微寧也不希望毀掉她對他們的美好印象。

宋雲夢憐惜地看著盛微寧,忽然拍著她的手,笑了笑:“阿寧,我很羨慕你的父母,他們能有你這樣懂事的女兒,九泉之下一定很安慰,你獨身帶著盛悅四處漂泊還遭受傷害的那些年很害怕吧?知道梁女士的真正死因,你肯定也深受打擊。”

“人都會犯錯,區別在於他們是否願意改正,你的父母一錯再錯是事實,但那不關你的事,你無需太自責或者自慚形穢,即便他們真的做錯了,但對你的愛是真的。換個角度想,或許他們並非不知錯,只是上蒼沒給他們機會彌補。”

盛微寧如鯁在喉,咬唇垂下頭,突然有些不敢再看宋雲夢充滿包容的平和目光,心底最深處漫過難言的暖潮,熨帖的溫度使得荒原數九寒天可以冒出新綠。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其他孩子都有媽媽,唯獨我沒有……每次被人欺負,只能裝著不在意,因為我沒人能傾訴,也找不到人保護我,所以我就告訴自己,我要做那個能保護自己的人,可其實我特別羨慕那群哪怕受了丁點委屈都能找媽媽撒嬌的孩子。”

“我那天被梁修凱打罵,你們毫不猶豫站出來維護我,那麼心疼我,我當時就想,真好……以後我也有願意保護我的親人了。”

宋雲夢欣慰地笑,眼底閃爍依稀的淚光。

她不年輕了,笑起來,眼角延伸若有若無的魚尾紋,可在盛微寧眼中卻很美。

天下的母親都這樣,縱使面容爬滿歲月的痕跡,凝視子女的眼眸恆久的清和溫軟。

事實上,趙雪竹的面貌好像正慢慢淡去她的記憶,儘管她永遠是盛微寧最敬愛的媽媽。

“你這孩子,我們相處差不多兩年多了,你從沒和我說過這種掏心窩的話。”

“我明白你的擔憂,怕我們鄙夷盛先生夫妻的事情看輕你對嗎?”宋雲夢用手指梳理盛微寧蓬鬆的長髮,刻意避開她額角被頭髮掩藏的傷口:“趙護士救過我,我們母子的命是她給的,不管她後來犯過什麼錯,我不會混為一談,你也始終是我們的阿寧。”

“是韓閔告知了我真相,我當時還憂慮你會不會因此對梁修凱委曲求全,不過你做的很棒,愧疚的姿態我們要有,畢竟是我們先對不起人家,可千萬不能因此太貶低自己。”

其實宋雲夢還有則隱憂沒說出口。

盛微寧如果嫁給程晏池,必定要受很多委屈,遇到梁修凱那類不講道理還把女性當生育工具的封建長輩,倘若同一屋簷下生活,加上彼此的仇怨,絕對家無寧日。

隱晦地瞥一眼盛微寧小腹,宋雲夢灑脫地轉了念頭。

盛微寧的壽命總是遠勝梁修凱的,畢竟程晏池的立場很堅定。

“對了,程晏池的舅舅病倒了,也住這家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