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紅燈亮起,濃郁的消毒水味道從四面八方圍攏,鑽進心底遊蕩。

盛微寧單手捂住臉龐平復情緒,半晌後,疲憊地坐在長凳上。

韓閔看眼她依然翹起的小拇指,沉聲:“先去接骨,不然你得做殘廢了。”

盛微寧搖搖頭,臉龐仍舊沾著程晏池的血跡,聲音沙啞得猶如磨砂刮擦過。

“我想在這裡等他,斷骨不礙事,我心裡有數,你先去包紮吧。”

炸彈是鍾憲自制的,威力看似很大,其實波及面積有限,最後關頭,盛微寧被程晏池抱著與韓閔躲進底艙。

韓閔被衝擊波掀翻,程晏池直接用身體護住了盛微寧。

醫生診斷過,程晏池的肺部被零碎彈片擊中,碎片嵌入臟腑,目前命懸一線。

至於那幾個保鏢,同樣傷勢慘重。

“不礙事?”韓閔似笑非笑盯著盛微寧:“你就樂意變成殘廢,像你妹妹那樣是吧?”

盛微寧涼薄抬眼,眸光清冷得直逼人心,像鋒利的箭矢。

韓閔啞然,正巧有護士過來主動替他處理傷口,他就低聲說了幾句。

沒多久,一位醫生被護士指引著來到手術室外幫盛微寧正骨。

韓閔的風衣脫下給程晏池做止血帶了,襯衣解開一半半露身軀坐在盛微寧對面,正色端量她氣色,忽道:“小傢伙有事嗎?”

盛微寧懷孕,接骨的時候,不能使用任何鎮痛藥物。

她不去看那隻歪斜的手指,左手輕柔撫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微微彎起:“沒事,說來奇怪,剛懷上那兩天吐得厲害,後來被抓走,他突然很乖巧,我偶爾都懷疑自己根本沒懷孕。”

韓閔淡淡瞥一眼護士用完的紅色棉籤球,似乎對自己皮開肉綻的炸傷毫不在意:“既然這麼乖,那你怎麼捨得放棄他?”

盛微寧奮不顧身鉗制鍾憲,顯然做好了不要孩子的最壞打算。

韓閔目光如炬審視著盛微寧,她垂落眼睫沉默一會兒,淡然啟唇:“也沒想放棄,只是賭一賭,如今看來,這孩子命大得很,將來肯定能平安出生,我有預感,這是我們的最後一劫,熬過去,從此海闊天空。”

韓閔曼聲嗤笑:“你還信這個?也確實,他應該有福氣。對了,你發燒好了嗎?”

“連續闖了兩次閻王殿,嚇出一身汗早就好了。”

盛微寧靠著椅背,臉孔越發蒼白,冰涼的汗水逐漸濡溼長髮,她煙眉死死攏起,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餘光裡,醫生示意護士取過窄小的四根夾板固定好斷指。

韓閔看著這一幕讓人直打寒噤的畫面,面露佩服:“你怎麼做到的?”

盛微寧起初沒搭腔,她低眸凝視指甲縫殘留的屬於程晏池的血漬,回憶他格外溫暖的懷抱,清透瞳珠流轉熠熠光輝,心裡卻生出無可遏制的後怕。

“用一根手指換幾個人的安全,我認為很划算,當時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鍾憲實際上沒你們想的那麼狡猾,可程晏池一旦答應他的要求,我們就徹底被動了。”

“比起孩子,我更不願意看程晏池去死,以前在利茲,我還能放棄他,如今萬萬不能,親眼看見自己所愛的人受傷害,那種無助和心痛比失去手指更深刻。”

“手指沒了,不影響我今後的生活,孩子沒了……”

盛微寧頓了頓,眼裡閃爍的光芒更激烈一些,眼眶泛紅,兀自跳過那個殘酷的話題,只是緩聲補充:“程晏池沒了,再也不會有,況且盛家本來就虧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