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雅筠自覺心理素質調整得夠平穩。

然而,看著聽眾席上的盛微寧端莊典雅地坐著,似笑非笑,她的腦海就沒辦法徹底清靜,紛亂的雜念猶如沒蓋井蓋的井水一股股往外噴湧。

明知盛微寧是故意來看笑話的,顧雅筠依然做不到無動於衷。

越暗示自己聚精會神,越忍不住開小差,眼神一直渙散。

她的脖子真漂亮,戴那樣一條名貴不凡的項鍊的確相得益彰。

女為悅己者容,程晏池約莫會特別喜歡吧?

程晏池寵盛微寧跟寵自己的性質不同,多可悲的對比。

儘管她挖苦盛微寧是下作的撈女,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程晏池願意花錢捧著盛微寧。

顧雅筠默默錯開視線,心底泛起濃稠的酸水,酸到四肢百骸疲軟無力,忽而又想到應歡,行動慢了一拍,音節便那麼拉錯了。

交響樂團所取得的輝煌成功從來並非只靠一個人的名氣。

顧雅筠是大提琴首席,可樂團內還有其他樂器方面的佼佼者。

每次正式面向聽眾演奏,樂團所有成員都需要經過無數次的排演甚至考驗團隊協作精神與能力方能從容不迫上臺。

顧雅筠的失誤在外行人看來不算什麼更甚完全聽不出來,但現場的聽眾沒有真正的門外漢,能坐在這般高雅的環境聽一首曲子,絕非只是炫富。

指揮家與老師皆第一時間察覺顧雅筠的紕漏,頓時嚴厲的一瞥投過去,顧雅筠心涼一截,手指控制不住地僵硬,於是又不免拉漏了第二個音符。

顧雅筠的失誤拖垮整體,其他演奏家的節奏也被打亂,本該激情澎湃的樂曲卻斷層明顯,雜音刺耳,哪怕盡力掩蓋都難粉飾瑕疵。

敏銳的聽眾已聽出樂曲的不和諧,面面相覷,眉頭鎖得死緊,似乎懷疑他們的水平是怎麼做到世界聞名的,首席為何出現如此低階的紕漏。..

音樂廳也有不少人不以為然,畢竟愛樂團今非昔比,只可惜了門票費。

洛秋凝神聽了聽,皺眉:“顧小姐到底怎麼回事?這又不是她的獨奏,一個人拉錯,影響的是全集體,她以前從不會犯這樣小兒科的錯誤。”

宋雲夢沒什麼溫度地笑笑:“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說的貌似挺有道理。”

盛微寧倒無所謂,始終悠遊自在地靠著椅背,指腹不斷把玩寶石墜子,燈光斜射項墜的璀璨光芒折射到漆黑眼底,像海洋浮沉的冬日寒星。

她抿唇,瀲灩的眸光直直掃向方寸大亂的顧雅筠,嘴角依稀綻放笑意。

*

顧雅筠不曉得自己怎麼離開舞臺的,行禮的時候根本不敢抬頭。

聚光燈依舊盤旋頭頂,她精心描繪的妝容宛若一張毫無生命力的面具,纖秀的身體好似被無數人或責備或質疑的注目扎得千瘡百孔。

燈光的溫度很高,顧雅筠卻從內到外散發著寒氣,腳板落在了冰面。

完蛋了!

西京的兩場演出,一場水花不大,一場搞砸了,她要怎樣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