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均勻鋪灑,階梯狀的墓碑群被籠在冬季清寒的日輝中,泛著石灰色暈圈。

盛微寧靜默無語,片刻後,身靠墓碑緩緩抬眸,趙雪竹姣美溫純的臉孔映入眼簾。

她眯眸,盯著自己母親的容貌看了許久許久,很難想象這麼溫善的女子會犯下彌天大錯。

還有……

盛微寧目光偏斜,盛志豪英俊儒雅的五官自帶一股凜然正氣,炯炯有神地看著前方,而就是這樣的他打算軟禁年幼的程晏池。

冬風絲絲縷縷拂面,髮絲纏繞,像鋒利的刀子片過肌膚表層。

盛微寧哽咽,倏然心緒紛亂,閉了閉眼,有些無地自容,更多的是愧疚。

蔣方淮夫妻以為盛微寧想跟父母獨處,於是先離開了,告訴她會在陵園山下等她。

腳步聲漸行漸遠,她穩穩情緒,重新掀起眼簾望向墓碑的遺照,啞聲啟唇:“我大概很快就要面對梁家人,也早晚會有那麼一天,你們犯下的罪孽,我會盡量彌補。”

“你們對程晏池母子造孽太深,我沒資格指責你們,但程晏池假如真做了我丈夫,萬一無法來墓前祭拜你們,希望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多諒解他,千萬不要責怪他。”

盛微寧纖細的指腹撫過父母的遺照,胸口堵塞,逐漸紅了眼眶,凝視著遠方碧空如洗的天幕,聲音細微:“程晏池因為你們的過錯受了很多很多苦,包括現在都難以釋懷他母親的死,換做誰都不可能放下……在一起經歷這麼多,我非常感動程晏池對我的心意,他應有盡有,我能回報他的也只有感情,你們多保佑他吧,這是你們在天上唯一能補償的。”

既然做好決定要和程晏池在一起,面對梁修凱是遲早的事。

盛微寧猜不到屆時會是怎樣的光景,可倘若程晏池陪著她,那份忐忑與驚懼似乎能略微減輕。

有史以來,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她會盡可能去消弭梁修凱的仇恨。

*

回西京的高速路段,蔣方淮的車拋錨了。

時間臨近夜晚,車流如梭,高架橋的路燈依次排列,連成串串明黃長龍逶迤至前路。

宋雲夢有點著急:“年底忙,明天得上班,我只向單位請了一天假,咱們今晚還能回去嗎?”

盛微寧攬住宋雲夢肩頭輕聲安慰:“能的,這兒離西京也不遠,伯父去找交警幫忙,拖車隊一來,我們就搭便車回城裡。”

正說著,蔣方淮就拉開車門重新回到車內,轉頭問兩個女人:“你們餓不餓?”

估算出現錯誤,原本預測最多七點左右能返回西京,所以三人一路緊趕慢趕,並未多停留。

不曾料,天氣太好,又適逢週末,自駕游出行的車輛絡繹不絕,路況堵得相當不友好。

盛微寧搖頭:“我不餓,情況怎麼樣了?”

“半小時後過來拖車,你們彆著急,不會耽誤上班,還早著。”

蔣方淮從副駕拿了兩盒甜甜圈遞給她們:“墊肚子。”

宋雲夢低血糖,偶爾不按時吃飯就容易頭暈,盛微寧為了安撫她焦躁的心情也吃了一盒。

車內暖氣開得足,窗外呈現大片青翠的山景,若非被困於此地的窘迫,其實也算挺享受。

盛微寧不經意朝車前玻璃瞥一眼,驀然,眉骨動了動,隱約浮現出不太置信的況味。

瞳孔倒影的視野裡,一輛極眼熟的勞斯萊斯突兀闖進圓形區域,車標在夜色下劃過燦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