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猶豫幾秒,剋制著起伏的心潮,眼睛轉到身側的應歡身上。

稀薄的光照浮沉不定,若有若無交掠過昏睡的女人,痕跡斑駁。

盛微寧靜靜地凝視,眼眶逐漸積蓄著水色,心房彷彿被挖開口子。

應歡170,只比盛微寧矮一點點,可此刻人事不知的女子骨瘦如柴瘦小羸弱,渾身乾癟得可憐,露出的手臂全是泛著淤青的針孔。

盛微寧的手背抹過眼皮,坐到應歡身畔,既不敢叫她,更不敢碰她。

“盛小姐,我們給她注射了鎮定劑,應小姐很激動不肯配合我們。”

盛微寧心緒難平,目光如炬地望著保鏢,啞聲:“病房只有她一個?她的居住環境是什麼樣的?你們找過去的時候,她是怎樣的情況?”

“病房除了應小姐就是看護,應小姐的床頭有鐵鏈,我們闖進病房,應小姐受驚不小,很害怕,一直在砸東西。”

盛微寧閉閉眼,黯然側過臉,不忍心再聽下去了。

記憶猝不及防倒回應歡出事那天,她們一起迎接了新生,再對比如今的悽慘光景,更令人倍感荒涼。

盛微寧努力收整悲痛的心情,注意到周邊的景物漸次變得不同,後頭的槍聲也越來越遠,她頻繁地看手機,離約定時間還有三分鐘左右。

極目遠望,樹林的輪廓若隱若現。

然而,十分鐘已過,程晏池遲遲不見蹤影。

盛微寧心急如焚,想給程晏池打電話又擔心拖累他。

這種不知道他的安危只能乾坐著著急的感覺,真太糟糕了。

正如坐針氈,盛微寧再度眼巴巴俯瞰地面,當挺俊的人影映入眼簾,她心底竟萌生出久困深淵雪海之下乍見天光的激動和感恩。

可惜好景不長,直升機尚未準備下降,祁明淵的人就追了上來。

子彈貼著窗戶飛過的剎那,應歡不安地開始掙扎,貌似有甦醒的徵兆。

“盛小姐,程先生事先囑咐過,但凡發生突變意外,我們不用再等他。”

直升機成為射擊目標之一,保鏢不得不做出相應的對抗。

火芒隔空相撞,彈片尖銳的響聲猶如近在耳畔,注入鎮定劑劑量不多的應歡驚嚇過度,果真醒了過來,捂著耳朵歇斯底里爆發驚叫。

盛微寧抱住應歡,隔著百米高空將程晏池帶人交戰的畫面盡收水眸,呼吸遽然凝滯,胸腔宛若被冰錐撕裂,緊接著,熱血前所未有的沸騰。

她不能拋下程晏池……

祁明淵並非善茬,程晏池一旦落敗,誰救他?

屆時新仇舊恨算總賬,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援,他會死在這裡的!

盛家欠了他媽媽一條命,難道要他也為她喪命嗎?

念頭渾渾噩噩閃過,全身血流冰涼。

盛微寧舔舔唇,冷眸頓在導航儀上,心思如疾電飛轉,滿頭大汗發聲:“再往前繞行,直接開過去,放繩梯。”

“可是……”

盛微寧快速撥通程晏池手機,面頰蒼白地打斷保鏢,做出有史以來最義無反顧同樣亦自私的決定,眼裡厲色湧動,一字一頓:“他不脫險,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