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

晨初鹹腥的海風裡,盛微寧的聲音滿是滯澀,像被灌了一嘴豁舌的沙子。

程晏池順著盛微寧清寒的視線望去。

祁寒舟健步如飛從護欄邊的車裡跑下來,臉色陰冷欲滴,頭髮被風吹得凌亂。

「我進倉庫以後才知道。」

程晏池把自己的西裝脫下披到盛微寧肩膀,襯衣飛濺的零星血漬已經乾涸,他單手抄袋,聲調慢條斯理:「江萱是祁明淵安排的美人計,祁寒舟將這顆棋子收為己用,祁安則和祁明湛落網,祁明淵跑了,他才是害死應妧的真兇,當初他故意刺激應歡離家出走,也是他誘導應妧去找她。」

男人言簡意賅的話語擴散在淡藍色的空氣顆粒中,不夾帶任何感情色彩。

盛微寧呆若木雞,耳朵卻彷彿被一排針扎得血肉模糊。

短促幾秒,她什麼都想明白了。

也正因為這樣,莫大的悲痛在胸腔沸騰著,叫囂著,讓她眼神越發凜寒。

祁寒舟將計就計利用江萱給祁家那三兄弟下套,他早知應妧死亡的真相,卻從始至終瞞著應歡,就連他能站起來,應歡也被蒙鼓裡!

可憐的應歡,至死都活在對應妧的愧疚裡,甚至錯信祁寒舟真的被江萱迷惑,還記掛著他雙腿殘疾有危險而深夜趕回倫敦以致出車禍!

程晏池輪廓寒漠地看向相隔幾步開外的祁寒舟,鏡片反射著冷光。

無毒不丈夫。

他一直都不覺得自己算正人君子,手段也足夠卑劣冷酷,祁寒舟的所作所為倒是令他自嘆不如。

裝殘廢掩人耳目那麼多年,連枕邊人都騙了過去。

只是……

餘光掠過面色陰寒的盛微寧,程晏池興味地挑了挑眉。

這場仇恨與陰謀的博弈,祁寒舟贏了,也輸了。

正想著,盛微寧就掙脫西裝,邁開步子蹣跚朝祁寒舟走過去。

程晏池長身玉立原地,視線緩緩落在盛微寧被沙礫硌得通紅的雙腳。

又一道影子掠過,是阿晉追了上去。

程晏池的目光淡淡追隨盛微寧一夜之間似羸弱不少的身軀,回憶她昨晚焦灼的語調,勾唇,撿起西裝抬步跟身後。

大仇得報,祁寒舟本是能如釋重負的,自覺能給應妧在天之靈一個交代。

然而,離開警局聽見應歡噩耗的一霎那,他剛恢復溫熱的心腔又凍結了。

不可能!

那個成天吵著離婚的女人怎麼可能突然就死了?

她說過,要纏著他一輩子,直到他愛上她,又怎麼捨得死呢?

迎面碰上冷若冰霜的盛微寧,祁寒舟目不斜視越過。

「恭喜啊,祁少得償所願,不但能跑能跳,還把害死應妧的真兇抓到了。」

擦肩而過的瞬間,他聽見那個滿身戾氣的女人笑了笑,笑聲嘲諷,語氣溫漠:「不過你來錯地方了吧?不是應該去應妧的墳上告慰她嗎?」

祁寒舟腳步未停,眉眼蘊藉著風霜:「盛小姐自掃門前雪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