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鏡片,程晏池竟感覺落眼皮的光線蔓延密密麻麻的灼意,溫煦側臉覆蓋薄冽寒霜,他唇角有片刻緊繃,頜線冷硬利落,定眸逡巡盛微寧。

盛微寧撞進他黑得不透光的視線,眼瞳微微散光,大腦猛然空白,心底寒意流竄,下意識縮排他懷裡尋求溫暖,軟嫩的唇瓣輾轉著頸動脈。

程晏池的心臟順著電流悸動,閉眼,壓抑胸腔沸湧的寒骨戾氣抱盛微寧下車,左手勾著她的高跟鞋,比夜風乾淨的嗓音徐徐吐露:“真想掐死你。”

盛微寧聞言怔住,柔軟的心室被一隻手攥了下,沒流血,疼得煩躁。

*

程晏池回到莊園便進浴室沖澡,一身酒氣,車中又出了不少汗。

他沒怎麼理會盛微寧,臉色不算冰冷,稜角分明的線條卻格外鋒利。

盛微寧被他放臥室的沙發,腦袋枕著扶手,若有所思盯著他的背影消失視野,內心倏然產生空蕩蕩的荒涼,腮邊泅散著微末悵惘。

水聲響起,盛微寧移目瞥向丟地上的高跟鞋,腦子閃過他幫自己穿鞋的畫面,整個人宛若走在高高的雲端,觸手可及全是綿柔雲霧。

——我給的,你都要?

包括愛。

盛微寧懶散盤著腿,開始再次思索這個問題,她最近頻繁有此心理活動。

落地燈輝映的暖黃光暈照在盛微寧面無表情的臉龐,肌膚瓷白細膩。

揹負血淋淋的仇恨陪在程晏池身邊,太沉重。

她如今相信程晏池的感情,將來呢?

那是程晏池的媽,她怎能好意思沒皮沒臉得到她兒子?

程晏池本身就無法釋懷,日後也會這樣。

盛微寧總有種無端的預感,梁婧宜的死不可能永遠銷聲斂跡。

大概這便是所謂的心虛。

程晏池從不知道,她其實挺害怕淪為被選擇被拋棄的那方。

得到的越多,越不踏實,負罪感越深,越想逃離現狀。

沒辦法心安理得沉浸,也做不到不計後果付出。

盛悅曾好奇地問她,為什麼不戴趙雪竹那塊手錶,她撒謊錶鏈出了問題。

提心吊膽的日子,簡直令她窒息。

時間沉悶流逝,座鐘渾厚的報時聲震醒盛微寧。

她偏頭看著鍾圈失神,倏忽笑笑,眼波盪漾過清泓。

*

程晏池走出浴室的時候,四面不見盛微寧人影。

獨身住幾年的臥室,沒她就顯得荒蕪,儘管她只來住過兩次。

懶得出去找她,腳步一轉,徑自落座沙發。

時值零點,手機嗡嗡不停,一連進來數條簡訊。

程晏池聽若不聞,捏了捏眉骨,從茶几拿起煙盒跟打火機,裊繞的煙霧緩緩散佈周身,他眯著眼,眸光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什麼。

房門再次被推開,高跟鞋的噠噠聲清脆響起。

程晏池側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