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在與定國公世子以及其他三位尚書商議完第二日的行程後,陸湛便趁夜再次摸去了謝嫵的帳篷裡。

此時,已是夜深。

營帳四周安靜極了,除了巡夜的左翊衛士兵外,就只剩下各家營帳外燃著的那幾叢篝火。

陸湛原以為這個時辰,謝嫵應該已經睡了,可沒想到,他一進去便見謝嫵裹著披風斜靠在榻上,手裡捏著一本書,如瀑般的長髮如綢緞一般披在身後,還有幾縷不聽話的青絲垂在書本上,暈黃的燈光無聲的映在她的臉上,為她素來清冷的臉上添了幾分暖意。

寬敞的帳篷裡一個人也沒有,甚至,連素來守在謝嫵身邊的碎玉也不在。

聽到聲響,謝嫵細長的眉尖微微一挑,清瀲的眸子沒有一絲意外,她手微微一抬,便將手中的書卷隨意的放到了旁邊的小几上。

她是在……

特意等自己麼?

這個念頭才在腦中一閃,陸湛心裡便沒來由的生出一股喜悅。

“你打算就這樣一直站在那?”見陸湛站在門口不動,謝嫵忍不住微微皺了下眉道。

“當然不是。”陸湛輕笑一聲,而後,他迅速抬腳坐到了謝嫵的對面,待坐定後,他才重新彎著唇角對謝嫵道,“所以,阿嫵,你真的是特意在這裡等我麼?”

雖然有些害怕會得到一個讓他失望的答案,可這會,他仍舊沒有忍住將這話問了出來。

看著陸湛滿含期待的目光,謝嫵眸心微微動了一下,隨後,她垂眸端起茶壺,藉著斟茶的功夫避開了陸湛期盼的目光。

就在陸湛失望的垂下頭,以為謝嫵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的時候,謝嫵清冽的聲音卻忽地又響了起來。

“算,算是吧!”

陸湛神色一震,他連忙抬眸朝謝嫵看了過去。

“去荊州的事你都安排好了?”謝嫵顯然不想再繼續剛剛那個問題,她擱下手中的茶壺,重新問陸湛道。

好在,嚐到甜頭的陸二公子很懂適可而止這四個字,所以,他並沒有繼續追問謝嫵剛剛那個問題,而是笑著朝謝嫵點了點頭,他道,“都安排好了。明日,我和蕭慕北先出發,我大伯他們留在這裡坐鎮以妨萬一。”

“蕭世子也去?”謝嫵又問道。

陸湛再次點了點頭,他笑著對謝嫵道,“本來不想帶他去,可我後來一想,有個免費跑腿的也不錯!畢竟,搜刮藥材也是一件頗費力氣的活。”

雖然他們有陛下聖旨,可聖旨在有些時候到底比不過白花花的銀子,那些官員未必肯這麼盡心盡力的替他們籌這個去荊州所需的藥材,陽奉陰違、敷衍了事幾乎是可以預料的事。

所以,這個時候,像蕭慕北這個混不吝的世子就能起很大的作用!

畢竟,他可是個拿著雞毛都能當令箭的人,如今手持聖旨,那些官員若敢敷衍不盡心,蕭大世子有的是混不吝的法子對付他們!這樣一來,也能替他省許多事。

而謝嫵顯然明白了陸湛這話裡的意思,她眉尖微微一挑,唇角緊跟著也綻出一抹淺淺的弧度。

雖然有蕭慕北助陸湛一臂之力,可想到荊州如今的情形,謝嫵仍舊有些擔憂的對他道,“話雖如此,可這些藥材對荊州的數萬百姓來說仍舊是杯水車薪,頂多也只能解一時之急,若想緩解或者徹底祛除瘟疫的話,後續還需有人源源不斷的往荊州城送藥,否則,一旦斷藥,你們前面所做的努力便全都付諸流水了。”

“所以,明日蕭郡主也會即刻趕回雲南,雲貴那邊向來藥多,希望她此行會有不錯的收穫,除此之外,我大哥也會去周邊替我收集藥材。”陸湛鎮定的看著謝嫵道。

聽了陸湛這話,謝嫵總算稍稍鬆了一口氣。

“雖然我已經做足了準備,可說實話,阿嫵,我對荊州這場瘟疫並沒有太大的把握……”看著謝嫵清冷又嫵麗的臉龐,陸湛到底還是沒忍不住將藏在心裡的不安說了出來。

這一日,不管是在大伯還是在史斌他們面前,他都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可實則,他對荊州的疫、情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當然,史斌他們本來也沒對他寄以太大的希望,他們只希望能夠堵住天下悠悠眾口,至於荊州城裡那數萬條性命……

他們雖然嘴上沒有說放棄,可實則,要權衡利弊過後,他們也同太子一樣,選擇放棄那數萬條性命,只不過,他們做的沒有太子那麼決絕而以。

“陸湛……”看著陸湛這般頹然的模樣,謝嫵眉心忽地一動,她下意識便伸手握住了陸湛的手。

她看過太多模樣的陸湛。

溫潤如玉的陸湛。

意氣飛揚的陸湛。

運籌帷幄的陸湛。

可像這樣頹然的陸湛,她委實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