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豫能從軍中孤卒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被今上封為武安候,除了他那赫赫軍功,還有與正宣帝自年輕時起積累的情份外,便是他足夠的謹慎本份。

他太清楚陷入黨爭會落得個什麼下場,當年榮赫顯貴如鎮國公府,覆滅也不過一夕之間的事,更遑論沒什麼根基的武安候府。

所以,聖旨一至寧夏,他便鄭重的囑咐謝崢此行須得慎重,輕易不要與皇子們走得太近。

謝崢看著面前尚顯稚嫩的少女,比起她的容色嫵麗,更讓人難以忽視的是她身邊難得一見的沉靜與冷清,這讓他看著謝嫵的眼神不自覺的便帶了幾分探究。

她一個未出閣的少女,緣何會突然提起這個?

而且,她怎麼知道二弟約他去廣聚樓喝酒?

“想來,二叔定與父親說過,這次聖上召父親回京約莫是要補上那兵部侍郎的位置了。”謝嫵無視謝崢眼中的探究繼續鎮定的開口道。

謝崢越發詫異了。

謝嫵抿唇一笑,眉梢那顆淚痣將她襯得瀲灩無比。

“父親這般迫不及待的與二叔去廣聚樓,是要慶祝自己要繼任兵部侍郎之位麼?可陛下的聖旨可還未下了……”

謝崢臉色瞬間冷淡下來,那即將要開口的話也被謝嫵最後一句堵在了口中。

謝嫵當然看到了謝崢的神情,可是,她卻恍若沒看見似的,繼續笑著道,“當然,二叔也有可能是好心,想著父親多年未回京,與京中各位大人都生份了,想借此讓父親與各位大人聯絡聯絡感情。”

就在謝嫵說出那句話後,謝峰是不是以聯絡感情為由邀謝崢是廣聚樓喝酒都已經不重要了。

不論是妄圖猜測聖意還是結黨營私都是當今聖上的大忌!

被謝豫親自帶養在身邊,謝崢當然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蠢人。

謝崢目光沉沉,看著謝嫵,心中震驚不已。

連他都未曾想明白,更何況是謝嫵,她如今不過是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啊!

“阿嫵,你怎麼會懂這些?”終於,謝崢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謝嫵濃密纖長的睫毛垂了下來,掩去眸中的空洞與死寂。

若不是前世被二房算計的那般慘烈,她又如何會從一個驕縱無知的少女,蛻變成一個冷血無情工於算計的女人。

久久都沒有等到謝嫵的回應,謝崢終於長嘆了一口氣。

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謝嫵的頭頂,神情溫和的看著她道,“罷了,今日也折騰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是,父親。”謝嫵垂首應了下來,恭謹的朝謝崢福了福身,隨後轉身出了屋子。

謝嫵一走,陳氏立刻便向謝崢走了幾步,“崢哥,剛剛阿嫵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陳氏出身揚州商戶,家中富庶異常,她又是家中獨女,自幼便受盡寵愛,但對於朝中及後宅這些彎彎繞繞卻丁點沒有該有的警覺。

謝崢忍不住皺了皺眉,耳畔,母親說的話忽地便響了起來——阿崢,我也不怕與你說實話,即便是到是今日,我依舊還是瞧不上你的媳婦!你瞧瞧她那畏畏縮縮的樣子,哪有半點當家主母的風範!只是事到如今,從前的事我也不想再去計較,但你需得記住,她不在候府的這些年,候府從未成為他人口中的閒談和笑資!

“崢哥,你怎麼不說話啊?”見謝崢神情凝重,陳氏禁不住也有些慌了。

難不成阿嫵剛剛說錯什麼了嗎?

“沒事。”謝崢搖了搖頭,隨後退後一步坐到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