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六年前乾隆帝一聲令下,告老還鄉的彭家屏以私藏逆書罪論死,兒子彭傳笏斬監候,秋後處決。且沒收家產,彭家屏這一支名下的房屋、衣服、器物等通通入官。

可憐彭家屏致仕家居後,就建祠修譜,贍族恤鄰,善行縷縷,卻因為要為民請命,揭開了巡撫圖勒炳阿瞞報災情,弄虛作假的醜惡,而落得一如此悽慘的下場。

彭功昌心裡怨啊,他恨啊。他恨不得能生吞活剝的乾隆。

而後者對彭家屏之所以反應如此強大,乃一是恨告老官員參政不老實,二是恨彭家屏曾為李衛一系干將,之前為官時幾次三番的彈劾八旗大臣,此番以私藏逆書罪論死,這是在藉機清算。

(李衛與鄂爾泰黨爭,雙方的基本盤就是你漢我滿,爭鬥很是厲害。但乾隆二十二年的時候兩人都已經死多年了)

可憐年近七十的彭家屏在嚴審之下,“交代”出自己家中確實存有幾本明末野史,比如《潞河紀聞》《日本乞師記》《豫變紀略》《酌中志》《南遷錄》等數種。

哪怕方觀承(直隸總督)與圖勒炳阿抄家的結果與彭家屏的交代大相徑庭,那也只能是彭家屏之子彭傳笏聞聽抄家之信後,把家中所有的“禁書”一把火燒了。

乾隆稍後更親自彭氏一門蓋上了一“擁有厚貲,田連阡陌,而為富不仁,凌虐細民,鄉里側目”的罪名,完全把之描繪成一個地主惡霸的形象。

所以,殺之有理!

當然,皇帝還是‘寬宏大量’的,針對彭氏的清算,只侷限於彭家屏彭傳笏父子頭上,但整個彭氏已經給毀了亦是不爭的事實。

彭功昌是彭家屏庶子彭傳笢的兒子,彭家屏父子遭殃,彭傳笢又豈能得好?覆巢之下無完卵。彭傳笢頭上的秀才功名被抹掉不說,彭家連在夏邑落腳的餘地都沒有了。

皇帝說彭家罪大惡極,其他人還能說彭家好,與彭家友善嗎?

哪怕是彭氏宗族的人,都不敢待見彭傳笢。

最初幾年,彭家人過的是什麼日子就不需要多說了。

反正趙亮見到彭功昌的時候,彭家人身上已經看不到一絲的書香氣。彭傳笢死了,彭傳笏的子孫已經不知去處,彭功昌算盤打得飛起來。哪裡還有一絲的官宦之家的氣象?

要不是趙亮在亳州(四大藥都之一)收購藥材行,那祖籍永城的東家把手下幾個掌櫃管事的資料一股腦給了他,還特意點名了彭功昌,趙亮都不知道這幾個管事裡還藏著這麼個人物。

當初彭家屏為民請命,那受益的終究是洪災嚴重的夏邑、永城、虞城、商丘等縣百姓,原先的東家也是看在那事兒份上提攜了一把彭功昌。

可現在藥材行易手了,事情就也要交代清楚才是。

趙亮如獲至寶。

但在面上卻是二話不說的將彭功昌開除了,於二者之間做了個切割。

滿清勢大,統治根基已經鞏固,趙亮想要在乾隆朝搞事,想要尋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就必須要小心再小心。

他必須慶幸,自己撞見的彭功昌,那是一個沒有忘記家仇的人。

趙亮小心翼翼的觀察了彭功昌近三個月,在清明節時候親耳聽見了彭功昌在告祭先人的時候,那一肚子的報怨和對清廷的不滿。

似乎趙亮毫不客氣的把之開除,叫彭功昌再度想起了十幾年前剛被抄家的那段苦日子。

趙亮也是這才下定決心收攏彭功昌。

雙方一拍即合。

彭功昌旋即搬家離開了亳州,化名王慶,來到禹州,卻也是深居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