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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榮國府二房搬到原來賴家這座宅子後,賈政便和賈寶玉決裂了,一個住在前院,一個住在後宅,各吃各的,尋常根本不見面,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意。

賈政縱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好,也不可否認他是一個厚道人,他偷偷把賈母分給他的四間商鋪和四個田莊全部拿到錢莊抵押了,加上賈母給的十來萬兩銀子,勉勉強強把之前借林黛玉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妝補上,失去日常進項,唯有坐吃山空,王夫人留下來的遺產很快就被花光了。

他也一大把年紀了,放不下臉面去尋求賈母的幫助,只好低價變賣珍藏的古玩、字畫、孤本、典籍,日子過的很拮据,他還把清客相公們都打發走了,一個人沒日沒夜的待在書房裡讀書,有時候一天只吃一頓飯,連最愛的酒都不喝了,只是為了省錢儘快贖回祖宗留下來的資產。

相對來說,賈寶玉的日子就要滋潤許多,雖然從早到晚都要挨夏金桂的冷嘲熱諷,偶爾還要吃幾個***兜,但好歹依舊錦衣玉食,又不用再被賈政朝打暮罵,經常和秦鍾以及蔣玉涵廝混,倒也快活。

後宅。

「我呸!裝模作樣給哪個看,天天只吃一頓飯,這要是傳出去,別人只會說我這個做兒媳婦的虐待公公!真要有這個骨

氣,也別住在府裡了,乾脆出府另過去,省得讓兩邊都不爽利!老的老的沒用,小的小的也沒用,真是一對親父子!」

送到前院的五十兩銀子被賈政退了回來,夏金桂氣的夠嗆,這段時間全在吃她的老本和孃家的救濟了,站在廊下指著書房的方向就是一頓破口大罵,唾沫星子滿天飛,哪裡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襲人勸道:「奶奶別生氣,不如把銀子給太太(周氏)送去吧,她肯定會收的。」

不在榮國府裡住了,賈政又不再約束,賈寶玉便讓人把襲人接了回來,並讓她做了她心心念念好幾年的姨娘,只是上有夏金桂這個母老虎在,她這個姨娘註定做的不輕鬆,在夾縫中艱難的尋求生存。

夏金桂撇了她一眼,冷哼了一聲,轉身朝臥房走去,賈寶玉正和秦鍾耳鬢廝磨,夏金桂朝白白淨淨,清清秀秀的秦鍾拋了個媚眼,賈寶玉並未察覺到,反正在這種事上他看得很開,著實是無所謂的。

「二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茜雪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一不小心把看著秦鍾直流口水的夏金桂頂出去老遠,夏金桂防不勝防,一頭撞到了床架,她疼的直叫喚,抄起雞毛撣子就朝茜雪頭上招呼,大罵道:「欠野牛攮的小蹄子,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這般沒規沒矩!」

在她曠日持久,慘無人道的「暴政」下,賈寶玉從榮國府裡帶走的婆子、嬤嬤、小丫鬟、貼身丫鬟、貼身小廝們一個都沒能倖免於難,捱罵捱打已是家常便飯,茜雪雙手抱頭,哭道:「回奶奶的話,西府來了幾個婆子,要帶二爺去老太太面前問罪,說東府的瑜大老爺回來了。」

性趣漸濃的賈寶玉勐然清醒過來,他大叫一聲「啊也,我命休矣」,扭頭就往床底下鑽,夏金桂捂著嘴笑的花枝亂顫,前仰後合,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他又不是洪水勐獸,還能把你生吞活剝了?」

「你才認識他多久,哪裡見過他的惡處,這人最是兇狠無情,一旦發作起來,跟山裡的大蟲一樣,哪個擋得住他?」

他話音剛落,四個婆子走進來,面無表情的從床底下把瑟瑟發抖,吱哇亂叫的賈寶玉拽了出來,一聲不吭的就往外拖去,秦鍾要跟上,夏金桂拉住他的手,笑道:「小鯨卿,又不***的事,你去做甚,留下來陪嫂嫂我說說話,解解悶才好。」

秦鍾欣然同意,他不覺得這是在給賈寶玉戴綠帽子,反正他也數十次睡過智慧兒以及自己的夫人,夏金桂把房門反鎖上,過了一小會,只聽見屋裡傳來一聲怒罵「奶奶的,又是一個不中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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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榮禧堂。

賈政和賈母之前同樣的反應,以為賈瑜恢復祖宗榮光,做了二代寧國公,當得知真相後,他不禁有一些失望,但很快就釋然了,一來他明白冠軍侯的意義和地位,二來他也明白景文帝的良苦用心。

「該死的小畜牲,還不快跪下給族長磕頭認罪!」賈政見賈寶玉不為所動,上去一腳踹在了他的腿彎處,迫使他跪下。

「老爺,我不接受他的道歉,明日下午,我會召集所有族人,大開宗祠,在三公和列祖列宗面前請族法廢了賈寶玉,將他從族譜上剔除,從此以後,他不能再姓賈,以免辱沒了這個姓氏,隨便他姓什麼,對了,他不是和他舅舅親嗎?不如就姓王吧,王八的王,另外,他也不能再踏入榮國府半步,賈家不歡迎他,若是敢來就按入室搶劫罪押解送官,就這樣說。」

當下是宗族社會,一個人被逐出族譜,便和判了死刑沒什麼區別,失去家族的扶持和庇佑,他將會寸步難行,連親人和族人都不接受你,誰還願意接受你?他死後亦不能入祖墳安葬,只能化作一縷孤魂,在天地間遊蕩,日復一日的飽受日曬雨淋之苦,進

不了輪迴,也投不了胎。

一抹痛色在賈政的臉上一閃而過,他仰天長嘆一聲,說了一句「罪有應得」,隨後便踉踉蹌蹌的往外走,不理會賈母的痛哭,賈瑜追上賈政,從袖兜裡掏出一摞銀票,道:「老爺,當初您賣畫資助我進學,現在我合該孝敬您,這筆錢請您收下,您以後的衣食住行和生老病死我全包了,您若是不收,就是不把我當做自家人。」

賈政的嘴唇蠕動了好一會兒也沒說出個子卯寅醜來,他接過這份孝心,也是饋贈和施捨,拄著柺杖,顫顫巍巍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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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府,寧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