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訊息的晴雯把四個二等丫鬟和兩個婆子都帶了過來,告誡了幾句,秦可卿輕聲道:“記下了。”

賈瑜點點頭,帶著晴雯轉身離開,秦可卿看著賈瑜離去的背影,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寶珠小聲道:“奶奶,這位瑜大老爺好像還不錯呢。”

瑞珠反駁道:“你沒看見他剛才的臉色啊,好像奶奶欠他什麼似的,唉,真不知道住進來是福還是禍。”

秦可卿默默不語,寶珠和瑞珠見狀也不說話,陪自家奶奶靜靜的站著,過了一小會兒,秦可卿吩咐道:“瑞珠,你在這裡安排下人搬家打掃,我和寶珠去西府拜見老太太。”

榮國府,榮禧堂。

賈寶玉昨天受了自己老子的痛斥和威脅,又從賈瑜身上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加上自己的靠山也沒有替他說話,不敢再鬧,只覺得心裡一片冰涼,躲在賈母的懷裡發呆。

賈母唉聲嘆氣,姊妹們個個斂聲屏氣,默默不語,王熙鳳捧了幾句哏,眼見沒什麼效果,也只得閉口不言,大家就這麼枯坐著。

王夫人時不時的看向薛寶釵,薛寶釵全程低著頭,迴避她的目光,史湘雲是個愛熱鬧的,哪受得了這種氣氛,心中暗自後悔,早知道就去東府找瑜哥哥玩了,可現在若是走多少有些不適合。

氣氛正是沉悶之際,門口撩門簾子的小丫鬟叫了一聲“東府的蓉大奶奶來啦!”

原本丟了魂的賈寶玉瞬間來了精神,猛地從賈母的懷裡坐起來,痴痴的望向門口,王夫人暗自惱怒,她倒不是惱自己的寶貝兒子,而是怒這個狐媚子又來帶壞好好的爺們了

秦可卿走到賈母的面前,跪下來輕聲道:“侄兒媳婦給老太太請安。”

賈母上下打量著她,點頭道:“起來吧。”

秦可卿起身依次給眾人見禮,這裡面她輩分最低,在坐的都是長輩,連小惜春她都要喚一聲“姑姑。”

王夫人淡淡的“嗯”了一聲,薛寶釵默默的看著她,賈寶玉像是入了定的和尚,直勾勾的看著秦可卿,眼睛都不眨一下,這種舉動非常的不合適,欠缺最基本的禮儀,但沒人教他,加上溺愛,故而也不會有人指責他。.

賈母問道:“搬進去了?”

“回老太太的話,剛搬進去,叔叔讓媳婦來給老太太請安。”

賈母摩挲了一下賈寶玉的大臉盤,道:“嗯,以後好生在裡面住著。”

秦可卿連忙應下,王熙鳳走上前握住她的柔荑,笑道:“妹妹以後沒事多往我那院裡走走,你璉二叔去揚州了,沒什麼避諱,咱們姐妹兩說說話。”

這鳳姐兒要比秦可卿大一輩,秦可卿和賈蓉一樣,應稱呼她為“璉二嬸嬸”,不過她們二人歷來親近,不被世俗所束縛,常常以姐妹互稱,鳳姐兒年齡比她大好幾歲,為“姐姐”,雖然不符合倫理,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況且是在家裡,因而也沒有人會計較。

秦可卿柔聲道:“知道了姐姐。”

榆林府,駐軍大營。

幾個月前,賈蓉吃盡了人世間所有的苦頭,終於從京城一路走到了榆林府,這期間他翻山越嶺、風餐露宿,除了短暫的睡眠,幾乎不曾停息。

因賈母花錢打點了押送的的公人,所以這一路上他倒也沒怎麼吃這些押送公人給的苦頭,不過路還是要自己用兩條腿走的,不能乘騎騾馬牛車,又常常為了趕路,一走上百里不能停歇,加上三餐不繼,營養不良,因此身體早已虧空,落下了一身的病症。

至榆林府後,賈蓉已經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眼眶凹陷,雙目泛黃,顴骨突出,骨瘦如柴,看起來非常的嚇人,押送的公人們把他送到牢城營,拿了公文,就騎馬打道回京了。

按照慣例,新來的犯人都要先吃一百殺威棒,說好聽點叫挫一挫他們的銳氣,其實就是藉此逼迫恐嚇犯人破財免災,要是犯人交了銀子或者有關係,管營就會說“此人身體有恙,且先記下這頓殺威棒,等養好了身子再打”,然後就沒有了下文,若囚犯沒有銀子又沒有關係,那隻能捱打,上千裡的流放之路走下來,這些犯人皆是虛弱不堪,往往殺威棒下去,犯人就一命嗚呼了。

賈母說賈家在榆林府有人,的確是有人,但不是熟人,而是仇人,鎮守榆林府的兵馬大都督武平侯吳勇屬於貞元一脈,和賈家的開國一脈素來不對付,往年兩家還曾有間隙,得知此事後,吳勇便吩咐牢城營的管營直接把賈蓉送去軍營中打雜,直接省了先在牢城營內關押三個月的步驟。

賈蓉身上的銀子被管營搜刮乾淨,隨後被押送到軍營中做一些餵馬、漿洗、掏茅坑之類的髒活累活,日子雖然艱苦,但至少沒有生命危險,賈蓉咬著牙堅持,等待期滿後返回京城。

璉二叔說的不假,那賈瑜和自己並沒有仇怨,加上祖父和老太太有言在先,他將來回去雖然不能再過上以往那般人上人的富貴生活,但衣食無憂還是跑不掉的,經歷過大起大落和生死考驗後,他現在無比渴望活著,因此幹活很是賣力,也從不想著逃跑。

直到前段時間發生的一件事,徹底把他推到了死亡的深淵。

他才來時非常的瘦弱,有兩個校尉就經常從軍營廚房中給他拿好吃的,他一開始非常的戒備,那兩個校尉解釋說他們祖上曾在先寧國公帳下為兵,見他老人家的後人淪落至此,心中不忍,便想盡些綿薄之力,幫扶照顧一二。

他賈蓉便放下心來,在那兩個校尉的特殊關照下,他的身體慢慢的好

了起來,他非常的高興,他知道只有身體足夠好,才能撐得過漫漫苦刑歲月。

直到有一天,有兩個兵士把他帶到軍營外一間隱秘的屋子裡關了起來,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初升的太陽。

只因他生的俊俏風流,在這些常常幾個月碰不到女人的兵士眼裡,似乎要比女人還有滋味,故而把他軟禁起來,常常群的來弄他,有時候一折磨就是一整晚,幾十號人輪番上陣。

賈蓉沒有絲毫的辦法,軍營中若是少了一隻雞,伙頭兵們絕對會滿軍營的找,但少了一個服苦刑的雜工,誰都不會在意,肯定是偷偷跑了,自有外面的官府去抓捕,輪不到他們去管。

連續幾天慘無人道的折磨,終於在某個清晨徹底擊潰了他內心的防線,待眾人離去後,賈蓉解下褲腰帶,往樑上一懸,把脖子送進去,踢開腳底下用來支撐的木桶,幾番掙扎後就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