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被外人打,他置若罔聞,算了,不過是些皮外傷,雖然心疼,但也不是多重要,關鍵是在大姑娘封妃這件關乎整個家族榮辱存亡的大事上,他依然無動於衷,還說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毫不猶豫,毫不留情的拒絕,由此可見,他並沒把西府放在心上。

也是了,西府倒了,和他又有多少關係呢?雖然說兩府同氣連枝,唇亡齒寒,但他現在正得皇帝老爺的寵,而且西府現在也幫不上他什麼,對他沒用,他和二太太、寶玉以及自己還有仇怨。

他是怕大姑娘做了皇貴妃,他以後就不能在這個家裡為所欲為了,還怕大姑娘會因為二太太和寶玉的事找他麻煩,別看這小鱉孫人模狗樣的,表面上溫和寬厚,實則心裡奸著,壞著呢,量小氣短,睚眥必報,最見不得別人的好。

反正賈瑜做什麼,在這個老太婆的眼裡都是錯的,都是在故意針對王夫人和賈寶玉,說她精明吧,也活了好幾十年,不可能是傻的,可乾的這些事又讓她顯得不明是非,不辯忠奸,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不能理解。

這麼多年以來,趙姨娘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麼開心過,那可是郡主,那可是王妃,那可是皇后娘娘啊,自己女兒要是嫁過去,自己兒子不就是國舅爺,自己不就是皇帝老爺的岳母了?看到時候哪個還敢瞧不起我們娘倆個。

「喲,我的好女兒,你怎麼還在這裡坐著呢,快回去收拾收拾啊,你如今攀上了這麼高的高枝,真是十輩子修來的大福氣,娘也不求你別的,等你做了皇后娘娘,就給你弟弟封個宰相,再封個國公,不,得封個王爺才行。」

安南國只有王妃,沒有皇后娘娘。

趙姨娘一邊語無倫次,手舞足蹈的說著,一邊拿斜眼撇著薛姨媽和李嬸孃,叫你們往日裡看不起我,看到沒,我女兒馬上就要做皇后娘娘了,而你們女兒呢,還在給別人做妾!

賈母一拍軟榻,站起身怒斥道:「你是哪個娘,你是哪個娘?她娘還好好的在著,就算是死了也輪不到叫你娘,還有,安南不過是番邦,哪來的皇后娘娘?你說這樣的話,是想讓我們一家都跟著你掉腦袋是吧?」

趙姨娘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不由得有些蒙圈,這怎麼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呢,自己女兒攤上了這種潑天的大富貴,她們不應該對自己和顏悅色、笑臉相迎、巴結討好嗎?

賈環從興奮中清醒過來,這明顯不對勁啊,縮著脖子就往回退,好在沒有人在意他,趙姨娘看向探春,好言勸道道:「姑娘,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可不能跟大姑娘學啊,她沒有本事,到手的皇貴妃飛了,你可要抓住機會。」

「姨娘!別說了!」

賈母氣急,指著趙姨娘厲聲罵道:「下流的小娼婦,跑到我這裡嚼蛆來了!來人,把她拖下去給我打,把她這張臭嘴打爛!什麼阿貓阿狗的髒東西,也敢說大姑娘的不是!」

賈環拔腿就跑,站在門邊的兩個管教嬤嬤走了進來,探春連忙跪下來求情,再氣又能怎麼辦?自己到底是她生的,趙姨娘唬了一跳,結結巴巴的說道:「老太太,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想瞎了你的眼,這件事東府那哥兒絕不會同意,就你兒子那上不了檯面的高腳雞,他也配做宰相?做國公?做王爺?街上的一條騷狗都比他體面!」

這話說的太難聽,但是在賈母眼裡,趙姨娘和賈環就是奴才,加上她們老是在賈政面前說賈寶玉的壞話,進他的讒言,害的他經常因此被毒打,她對這娘倆是極其厭惡的,這老太婆本來就把上下尊卑和嫡庶之分看的很重,而且她打心裡瞧不上賈瑜,因為他也是庶出,若真論起來,他還是個外室子。

景文帝和許皇后絲毫不在意他的出身,還為他的生母陳氏正名,追封了一品誥命夫人,現在外面哪還有人計較這些,只有她和王夫人還抓著不放。

趙姨娘腦子一熱,大叫道:「老太太,姑娘的婚事哪裡輪得到他來管?他是東府的人,憑什麼管西府的事,天底下還有這樣的道理?他就是見不得人好,不行不行,姑娘必須得嫁到那什麼安南還是安西國去!」

探春的婚事和她沒有任何關係,要做主也是由賈政做主,賈政是個不耐俗務的甩手掌櫃,而且他也不怎麼在意自己這個庶女,便把這件事交給賈瑜負責了,反正他是族長,有權過問族中子弟的婚娶,王夫人也是有資格的,不過她已經被賈瑜給廢了,一腳踢出了決策層。

這席話中有一些說到賈母的心坎裡去了,林黛玉本來是想看在探春的面子上,開口求個情,但聽她這麼說,便打消了這個想法,哥哥形容她的話還真沒有說錯「是非不分,愚蠢至極,比起王氏是不遑多讓,兩個人半斤對八兩。」

探春臉漲的通紅,心裡是又氣又恨又悲,喝道:「還不快把她帶下去!」

「給我打!打二十大板!」

兩個嬤嬤拖著趙姨娘就走,她扒著門邊,大喊道:「三丫頭,你別忘了你是哪個生的,環兒才是你親兄弟!你這個做親姐姐的,也該為親弟弟想想!你是想看到你親弟弟一輩子都不如人嗎!」

探春捂著臉大哭起來。

......

皇城,乾清宮。

賈瑜以為家宴是分餐制,帝后坐在上首,其他人按照身份品階,依次位列下首左右,沒想到卻是合餐制,也就是說,他要和景文帝、許皇后、太子陳賢和晉王陳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陛下,小臣萬萬不敢僭越綱常禮儀,小臣坐在下首就行。」

景文帝坐在正對殿門府椅子上,接過鳳儀女官奉上來的絲絹擦了擦手,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賈瑜,沉聲道:「朕讓你坐就坐,哪來這麼多廢話,不想坐就站到外面淋雨去吧,虧你還是從戰場上下來的,扭扭捏捏,成何體統!」

賈瑜縮著脖子,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規規矩矩的坐好,看的許皇后直笑,他兩邊是陳賢和陳佑兄弟倆。

彩嬪們手裡捧著金盤,魚貫而入,開始上菜,珍饈美饌擺滿了一大桌子,菜品琳琅滿目,精緻到花裡胡哨。

「斟酒。」

賈瑜接過戴權遞來的金質酒壺,暗歎真是財大氣粗,入眼所及之處,金碧輝煌,金光閃閃,餐具都是純金做的,連上菜的托盤和桌子上的燭臺都是。

給一家四口斟好酒,陳賢接過酒壺,口稱「少保,讓孤來給你斟。」

「太子殿下,小臣當不起,您以小臣名諱或者表字稱呼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