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有幾個不喜歡賈瑜的理由,景文帝則有幾個喜歡他的理由。

首先是愛屋及烏。

十多年前,他還沒有繼承皇位,只是一個親王的時候,便與林如海相交莫逆,二人時常同桌吃飯,甚至偶爾會抵足而眠,徹夜長談。

後來某一天深夜,太子突然在東宮暴斃親王便開始奪嫡,朝中大臣們紛紛開始站隊,其競爭之慘烈,幕後之黑暗,非三言兩語可以表述。

在無數次的交鋒後,景文帝最終脫穎而出,被太上皇立為太子,併入主東宮,這裡面便有林如海的身影。

他登基後,改組都察院,設十三道巡察御史,時任蘭臺寺大夫的林如海被擢升為揚州巡鹽御史,景文帝把最富庶,也是最重要的兩淮流域的鹽務全權交給他打理,並在私底下委以重任。

林如海是景文帝心腹中的心腹,從某些方面說,他也是從龍之臣。

兩個多月前,林如海以自己和妻兒的性命做為代價,出色的完成了任務,只留下一個身患先天之疾的孤女存世。

林如海的功勞可謂是彪炳史冊,可以被譽為一代名臣,他以一己之力,完美解決了景文帝的心腹大患,憑藉所抄上來的一億七千多萬兩白銀,景文帝完成了很多大事,比如說補足歷年來朝廷拖欠邊軍的軍餉,並且犒賞三軍,這讓他收穫了無數底層兵士和軍官的忠心,這對於他這個太平文皇帝來說,極其的重要,從根本上穩固了他的統治地位。

再比如,原本囊中羞澀的他頓時變得富到流油,有道是手裡有錢,心頭不慌,大梁即便再發生國戰和天災人禍,他也有還手之力,並且兩淮鹽稅牢牢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上,每年都能有上千萬兩銀子的進項,他再也不復走投無路時向大臣們借銀子的窘境了。

對自己忠心耿耿、為自己立下汗馬功勞、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又是朋友又是心腹的肱骨重臣被賤商毒死在任上,景文帝悲傷不已,只能盡力照顧他留下來的孤女,以及他唯一的女婿。

所以他讓歷來只有天家才能使用的老供奉親自登門去給林黛玉診治胎病,並且加封賈瑜為一等伯,授皇城司都司官銜,讓他成為自己的近臣,視若子侄,待他不與其他臣子相同。

最重要的還是,景文帝和許皇后要給他們倆個做高堂父母,此天恩和聖眷大到沒邊了,古往今來都極其罕見。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幾個方面,第一,賈瑜詩詞寫的極好,這很對景文帝的胃口和喜好,前者的表字是他欽賜的,探花是他親點的,這不僅有了師生之義,更有知遇之恩。

將來賈瑜定能以此成為泱泱華夏文史上一顆璀璨奪目的新星,光耀千秋萬代,後世人在感懷欽佩的時候,也不會忘了他的慧眼識珠和用人之明。

第二,賈瑜生的極好,被譽為大梁第一美男子,患有臉盲症的畢竟少之又少,景文帝很喜歡,看著就賞心悅目。

第三,他們擁有相同的命運,都是庶出,自幼飽受不公和欺辱,但他們都一直積極向上,奮發圖強的活著,這讓他對賈瑜產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第四,他辦事能力很強,並且和他岳父一樣忠心耿耿,品行端正,揚州的事他處理的很好,皇城司也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條,可以當成心腹來用。

景文帝自視目光如炬,閱人無數,見過的英才多如過江之鯽,但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清澈的眼神,他看到了賈瑜胸膛中那顆滾燙的赤子之心。

綜上所述,景文帝對賈瑜是喜愛、欣賞和信重的,準備好好打磨一番,把他留給後世之君用,所以他讓陳賢與其交好,他早就在心裡打定了主意,只要這孩子不造反,不起不臣之心,一心為國為民,他無論幹什麼自己都由著他。

但該罵還是得罵,該打還是得打。

皇宮,上書房。

景文帝見賈瑜在門口躊躇不

前,探頭探腦的樣子就來氣,一拍御案,喝道:“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成何體統,還不給朕滾進來!”

水溶和李基等人早已散去,殿內裡只剩下景文帝、許皇后、戴權、抱劍的敬安以及兩個抱著暹羅貓的鳳儀女官。

“小臣來了。”,賈瑜應了一聲,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往裡走。

“要不是皇后給你求情,朕今天非要把重打大板不可,在朕面前喊打喊殺,似罵街的潑婦,虧你還是兩元及第的探花,虧你還是國朝的詩詞大家,你還好意思說君子養浩然之氣,朕看你這氣都養到狗身上去了!”

賈瑜耷拉著腦袋,垂著眼簾,老老實實的挨訓,實在沒忍住的小聲嘟囔了一句,景文帝“誒”了一聲,拿起桌子上的鎮紙就朝他丟去。

伸手穩穩的接住鎮紙,撇了一眼,見又是極為難得的珍品,賈瑜大喜過望,拿它在額頭上重重的磕了一下,恭聲道:“小臣多謝陛下的賞。”

“梓童,看到沒,你的這位副院長就是個無賴,他還帶人到處抓潑皮,殊不知他自己就是全京城最大的潑皮,朕真不知道他的臉皮到底有多厚,早知道這樣,朕當初就不該讓他襲爵,也不該點他做探花,隨便讓他做個三甲進士,趕到嶺南去給朕當個縣令,好的過天天來氣朕!”

許皇后捂著檀口“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見賈瑜一臉委屈的樣子,嗔怪道:“你這孩子,還不站好。”

賈瑜立馬站好,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景文帝笑罵道:“你今天把御史中丞的臉面踩在地上踐踏,外面那些文人士子肯定要大肆抨擊你,你靠那二十多首詩詞積攢的文名還要不要了?”

“陛下,您說笑了,小臣是武勳,又不是文臣,要那些文名做甚,又不能當飯吃,又不能當錢花,再說小臣又不和他們玩,隨他們罵去,罵我可以,他們要涉及到小臣的妻妾,小臣就寫幾首詩詞,點名道姓,讓他們流芳百世。”

他極少和文臣們交往,從來不去參加他們私底下舉辦的文會和酒宴,他以後要做一個偶爾寫寫詩詞,上陣殺敵的武夫,堅決不參與黨爭,不參加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