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什麼,我還能嫌棄你們不成。”

把蓋碗裡的溫茶一飲而盡,賈瑜說道:“我現在去宗祠裡看看,我回來時要是還沒收,看我怎麼處罰你們。”

媚人笑嘻嘻道:“爺,我們倒是想看看您要怎麼處罰呢。”

賈瑜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臉,壞笑道:“有本事就別收。”

賈氏宗祠。

從黑油柵欄進入,途大門和白石甬道,賈瑜趁著月光和燭火,信步來到月臺下,這是他第四次來這個地方了,兩次是因為祭祖,一次是來取父母的靈位,現如今他們的靈位依然擺放在神堂裡,享受著單獨的香火祭拜。

焦大鬚髮皆白,老臉通紅,一身青灰色的粗布衣服,腰間纏著黑布,躺在臺階上,懷裡抱著一個小酒罈子,時不時的捧起來灌一口,看起來頗有一種“今日有酒今日醉”的灑脫氣度。

“他人呢?”

焦大睜開渾濁的老眼,嗤笑道:“在裡面哭呢,跟娘們一樣,榮國公的臉都被他給丟完了。”

說完,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推開大門,裡面燈火通明,四周點著數以百計的白色

蠟燭,賈寶玉正撅著屁股趴在地板上,“嗚嗚嗚”的哭著,看起來要多悽慘就有多悽慘。

賈瑜整理一下衣襟,正準備進去,卻被焦大一把拉住,他打著酒嗝兒,說道:“我說族長,你每個月能不能再多給我一點銀子買酒喝?”

“一個銀子還不夠?”

焦大鬆開手,笑呵呵道:“不夠啊,我天天把酒當水喝,那兩個小廝的月錢都被我拿去買酒喝了,還是不夠,他們兩個還在背後罵我是老不死的。”

這不是廢話嗎?你把別人辛辛苦苦得來的月錢搶去買酒喝,他們倆個沒有把你酒壺裡的酒換成尿就算不錯了。

賈瑜皺眉道:“那就一個月十兩銀子吧,以後別再搶別人的月錢了,一大把年紀的人了,也不怕晚節不保。”

“哎呦呦,老頭子我多謝族長了,你可比那賈珍大方太多了,他以前一個月就給我一兩銀子,不讓我喝酒不說,還隔三讓人往我嘴裡塞馬糞。”

這老東西雖然有點倚老賣老,但他對寧國府的確有大恩,當年若不是他拼死把賈演從死人堆裡救出來,也不會有今日之寧國府,上次被賈瑜一威脅,他愛四處罵人的毛病也改掉了,眼下天天守在宗祠裡,到現在沒有惹一件事。

懶得和他再扯臊,賈瑜走到香案前,跪在軟墊上,給先寧國公賈演、先榮國公賈源和二代榮國公賈代善的神像拜了三拜,然後拿起九根香,在燭臺上點燃後分別***三臺香爐裡。

賈寶玉還在“嗚嗚嗚”的哭著,賈瑜輕輕踢了他一腳,他抬起頭怒道:“你還想怎麼樣?”

“我沒有把你母親趕出去,我把她送去禮佛了,你好生在這裡跪上兩天一夜,我會讓人監督你,這裡不比別處,供奉的都是我們賈家的列祖列宗,他們都在看著你呢,你最好別亂來。”

賈寶玉一聲不吭,賈瑜丟下一句“勿謂言之不預”就轉身離開了,出了堂門,他看見麝月和秋紋正跪在臺階下面,每人手裡都拎著一個食盒。

“瑜大老爺,您發發慈悲,二爺晚上還沒有用晚飯,他身上還有傷,請您允許婢子們把這些飯食送進去伺候他吃,求求您了。”

賈瑜沒有為難她們,說道:“東西放下,我拿給他,這宗祠不是你們能進去的,這兩天東府會管他吃喝拉撒,不用你們送了。”

麝月和秋紋不敢有異議,只得放下食盒,磕了頭道了謝,巴巴的往裡面看了幾眼,互相攙扶著回去了。

賈瑜拎著兩隻食盒,走到大堂中,對癱坐在地上,神遊物外的賈寶玉喝道:“跪好,你膝蓋是泥捏的嗎?”

賈寶玉腹中空空,早已飢渴難耐,接過食盒,開啟後抓起一個豆腐皮包子就往嘴裡塞,賈瑜看著他,淡淡的說道:“寶玉,我們以前是朋友,但現在不是了,我自認為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我們這段友情是你親手給毀掉的,我奉勸你一句,以後不要再在外面給我添堵,我也不會去找你的麻煩,如果你不知悔改,繼續在外面敗壞我的名聲,那就別怪我真的對你不客氣了。”

回到寧安堂,骨牌已經撤了,金釧兒和玉釧兒正趴在茶桌上逗弄著小貓。

“大白,小白,她們三個呢?”

金釧兒在小貓的腦袋上親了一口,笑道:“晴雯姐姐和媚人姐姐都去找她們的孃親了,齡官妹妹說她想艾官和茄官了,剛才去了後院,她們都說今天晚上不回來睡。”

賈瑜把小貓放進籠子裡,牽著她們倆的小手,笑道:“走,我帶你們去夜遊會芳園。”

主僕三人來到目的地,賈瑜從小碼頭上解下一條紅船,裡面有事先準備好的水果、點心、茶水和美酒,還有錦被和貂裘,可以容納三個人一起歇息。

賈瑜用竹竿把它搖到了天鏡湖中央,下了錨,過了一會兒,原本波瀾不驚的湖面突然盪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一個時辰後,伴隨著幾聲若有

若無的嘆息,紅船終於慢慢的停止了晃動。

清風、花香、鳥語、蟲鳴,加上皎潔的月光,和偶爾躍出水面的魚兒,共同組成了人間初夏的深夜。

賈瑜躺在甲板上,左擁右抱著溫香軟玉,望著滿天繁星,感慨道:“真是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