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開源節流,所有針線上的活兒都由她們家婦人自己做,史湘雲小小的年紀,正是貪玩的時候,卻不得不常年做這些永無止境的針線活,哪怕是到榮國府來小住都不敢懈怠。

要說女紅針線活計未必真的特別累,但架不住常年不停,而且史家的那兩個婦人和姨娘們老是數落挖苦她,這讓她身體累心也累,可以說是身心俱疲。

史湘雲性格豪爽,不受約束,她喜歡詩詞歌賦,快意人生,不喜歡被女紅束縛,因此她心裡很難過。

她父母去世後,無依無靠被叔叔史鼐收養,原本自己的家竟變成了寄人籬下,那麼歡快的性格,卻被常年束縛在不喜歡的女紅針線上,永遠拔不出手腳,心裡難免委屈。

而她長年累月忙到三更半夜做出來的成品,基本上都被史家拿去用了或賣了,她自己並沒有落到多少。

她在榮國府裡也是有月份的,只可惜一回去就被史家那幾個不成器的廢物給搶了去。

史湘雲見大家都看著自己,笑道:“薛姐姐晚上也做女紅到三更半夜,瑜哥哥怎麼不去關心她?”

賈瑜搖頭道:“你和她不一樣,你這個是束縛,她那個是興趣。”

賈母嘆道:“以往我沒有看出來,等下次他們再來我一定好好說說他們。”

“雲兒,以後少回家去住,還有在老太太這裡住的時候就不要再做針線活了,我會找人給你代工,等你回家時就帶回去。”

史湘雲低著頭不說話,她身後的翠縷連連給賈瑜道謝,自家姑娘的艱辛她是知道的。

眼下有人關愛她,還出了這樣一個辦法,既能讓自家姑娘不再做針線活,回去了也有東西交待,不會再被她們夾槍帶棒的數落,兩全其美。

賈母點點頭,同意了此事,那史家都是一群不懂事的,可自己又能怎麼辦,一來畢竟是自己的孃家,說多了也不好,二來即便是說了他們也不怎麼聽,眼下有這個解決的辦法也挺好,要是真鬧起來,兩邊都不快活。

賈瑜站起身對史湘雲道:“雲兒,以後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你薛姐姐和三姐姐都是好詩詞歌賦的,二姐姐和四妹妹都在,還有李紋和李琦兩位妹妹,沒有事的時候就和她們起個詩社,請大嫂子給你們做裁判,請二嫂子給你們準備薄酒

小菜,怎麼快樂怎麼來,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你父母不在了,我父母也不在了,所以我們要活的好,不要讓他們在天之靈還替我擔心,知道嗎?”

史湘雲走到賈瑜面前,小臉上滿是淚水,賈瑜好笑道:“都說雲兒最灑脫豪爽,氣量闊達,怎麼還哭鼻子了?”

賈瑜從懷裡掏出手帕給她擦了擦淚水,史湘雲伸出手想抱他,再三猶豫後還是沒有鼓起勇氣,迎春和探春走上前好聲安慰。

到底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心裡藏了那麼多苦,可又有誰真正的在意過呢。

史湘雲擦了擦眼淚又開心了起來,笑道:“林姐姐詩作的最好,她不在我們起詩社就沒有意思了。”

探春輕嘆道:“也不知道林姐姐到哪了。”

“等我春闈後我就去一趟揚州,我也想她。”

探春紅了臉,打了賈瑜一下,輕聲道:“這都是人呢,真不害臊。”

史湘雲拍手道:“瑜哥哥,你要去揚州找林姐姐,帶上我好不好?長這麼大我還沒有出過京城呢,早就聽聞西湖和瘦西湖了,對了還有秦淮河,要是能去看一眼就不枉此生了。”

“秦淮河不是個好地方,咱們不去。”

......

距離京城一百多里的渭水河上,一艘精美的兩層客船正在冒著縷縷熱氣的河面上航行。

這兩天東南風正盛,客船一天也能走七八十里,河道上很乾淨,很多客船貨船看到來者打著“京城寧國府”的旗號就遠遠的開始避讓,倒也沒有出現擁堵的情況。

二樓主客艙裡,主僕三人正安安靜靜的坐著,這間客艙很大,裝飾精美,床上鋪著乾淨溫暖的被褥,屋裡燃著紅泥小火爐,上面放著一個小銅爐,一根鐵管子把蜂窩煤燃燒時產生的廢氣從窗戶排到船外。

林黛玉坐在書案前的軟榻上,兩隻纖纖玉手撐著粉膩的香腮,看著窗外原野上滑過的景色,呆呆出神。

紫鵑輕聲道:“姑娘,二爺說了,春闈後會到揚州來,說不定我們到揚州時,他就在碼頭上等著我們呢。”

雪雁拍著小手笑道:“對對對,二爺那麼疼姑娘,一定會來的。”

還不讓我喊二爺,你自己不也喊了。

林黛玉拿起毛筆,又把賈瑜寫給她的《鵲橋仙》重新臨摹了一遍。

......

沐浴完後,晴雯和媚人躺在床上給賈瑜暖床,賈瑜上床後親了晴雯一口,晴雯面色猶豫,媚人俏臉大紅,從床上爬起來跑外面隔間睡了。

聽著裡間傳來窸窸窣窣的低吟淺唱,她捂著耳朵,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捱了大半個時辰後,聽到晴雯輕輕喊了一聲,她才起身去打熱水。

賈瑜躺在床上,任由晴雯給他擦洗,見媚人在旁邊低頭站著,賈瑜笑道:“別回去了,上來睡吧。”

媚人順從的爬上床,晴雯吹滅蠟燭,主僕三人各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