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他、他並非故意,」見周旖錦臉色蒼白,李祥恍然明白自己犯了大錯,忙輕聲勸道:「周小姐切莫因此介懷……」

話音消散在空曠的殿內,周旖錦卻始終抿著唇,沒有迴音。

「我也有些累了,」她眼眸中忽而泛起不易察覺的溼潤,低聲道:「柳綠,回鳳棲宮罷。」

周旖錦走時的背影決絕,絲毫不容許李祥挽留,不一會兒的功夫,養心殿內便恢復了靜謐,連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李祥心中懊悔不已,小心翼翼往寢殿處走去,一進門便被濃烈的酒意襲了滿身。

「皇上,飲酒傷身,您還是早些歇息吧。」李祥自知無功而返,聲音都有些顫,蹲下身將空了的酒罈收起。

身邊,魏璇沉鬱了許久,悶頭又飲,酒杯重重磕在桌面上,杯底殘留的酒液盪出令人膽戰心驚的漣漪。

「她……」

魏璇的聲音有些沙啞,抬起頭來,眸中濃重的情緒翻滾。

「周小姐方才來了,聽了奴才的話,候了一會兒又回去了。」李祥心裡十分沒底氣,垂首不敢看魏璇。

魏璇沒有說話,微垂的眼尾漸漸浮現出惆悵之情,似乎周旖錦的不作為,已經斬釘截鐵地昭示了某種結果。

不知過了多久,他沉沉嘆了口氣:「朕知道了。」

魏璇的腦海中昏昏沉沉,手指緊緊攥著,可那種熟悉的無力感一瞬間如颶風般襲來,他清楚地看見自己心裡的恐懼。

哪怕他如今已是人人敬仰的九五之尊,可踏入了情愛的泥沼,卻絲毫不佔上風,見到那林騫的一刻,他骨子裡的佔有慾叫囂著,幾乎已失了理智,卻又怕自己只是周旖錦寂寞時消遣的玩具——

不過是拿來解悶的東西,他若是因此鬧起來,她又像從前那般義無反顧地走了,將他拋棄在此處,該如何是好?

「皇上……」李祥還想勸他,卻被魏璇打斷。

「明日、明日朕再去尋她。」

魏璇的聲音像是自言自語,他全身緊繃,一副敗象。

周旖錦已不知自己多久沒這般頹喪過了,徹夜望著窗外煞白的月光,一晃神便照出了白晝。

身邊空了人,她忽然有些不習慣,整夜清醒得厲害,像是在等他,他一夜也沒來。

刺眼的晨曦穿透雲層徑直打下來,周旖錦撐著身子坐起來,低低嘆了口氣。

她心裡明白,魏璇是值得信任的,可不知為何,每當想起那養心殿裡看到的東西,心中就莫名揣著一陣不安。

貿然入宮其實算不上理智的決策,沒人比她更清楚,哪怕是帝王,口頭上的話語再漂亮,也不過是清晨的一縷霧,水中看花的泡影,不到最後一刻,隨時便能隨風而逝。

可她總是覺得魏璇不一樣。

「娘娘今日醒的真早。」聽見房間內的動響,柳綠手中端著銅盆,前來服侍周旖錦洗漱,一抬頭卻看見周旖錦毫無血色的臉,向她慘然一笑。

「我身子有些不適,一會兒再休息。」

周旖錦捂著那因一夜未眠而隱隱發悸的心臟,聲音很輕,接過柳綠遞來的清水時,胃中卻忽的一陣痙攣,險些吐了出來。

「小姐!」

柳綠頓時如臨大敵,忙朝外喚道:「來人啊,快傳太醫——」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太醫便匆匆趕來,隔著帕子替周旖錦診了脈,臉色有些愕然,緊接著又像是為了確認重新把了次脈,才斬釘截鐵地開口。

「微臣恭喜周小姐!」太醫跪在地上叩首,喜悅之請溢於言表:「您、您這是有身孕了!」

滿宮裡何人不知,眼前這周小姐是皇上親口承認的未來皇

後,而她腹中的孩子,不論男女,身份都是極為貴重的,能成為第一個報喜的人,太醫不禁感慨自己今日真是走了大運。

彷彿驚雷乍響,周旖錦臉上寫滿了驚訝,愣了半晌,聲線有些顫抖:「當真……是有身孕了?」

「微臣行醫數十年,從未失手,這喜脈千真萬確!」

太醫的斷言被巨大的喜悅裹挾著徑直衝入腦海,周旖錦唇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掩不住心底的激動,當即吩咐道:「柳綠,賞。」

她素來出手大方,那太醫謝了恩,眉飛色舞地走出門外,轉彎處忽然撞見一個高大的人影,跪下時手中沉甸甸的金子險些沒捧穩。

魏璇看著那太醫,原本沉重的臉色陡然浮現出疑惑來,他大步流星往寢殿走去,一推開門,便看見周旖錦喜悅的神采,隨著看清他身影變得有些搖搖欲墜。

「你身子怎麼了?」魏璇憂心那方才見著的太醫,忙問道。

周旖錦心中仍彆扭著,只輕描淡寫地一瞥便不做聲,倒是柳綠被這意外之喜衝擊地頭腦發昏,接過話茬道:「稟皇上,方才小姐身子不適,沒想到太醫診出了喜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