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旖錦唇角漸漸抿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一雙明亮的黑眼眸凝視著榮妃暗沉的臉色,半晌,輕飄飄說道:“榮妃一路走好。”

榮妃被她直勾勾睨著,看那櫻桃小嘴一張一合,似乎已經洞悉她內心全部驚惶,在祝她不得好死似的。

明明是小小年紀的美人,周身的氣勢卻如此凌厲逼人,榮妃被驚了一跳,連忙逃也似的走遠了。

太醫院外,一個鬼鬼祟祟的宮女正從側門的一個小洞準備鑽進去,當即被守在一旁的禁軍守衛攔了下來。

“主子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內。”

“奴婢是奉貴妃娘娘之命,前來提人審問的。”那宮女拿出偽造的信物,機靈答道。

那守衛有些猶豫,躊躇片刻,還是說道:“你在此地別動,我要先向主子彙報。”

他轉身的一瞬間,那宮女腳底抹油似的,撒腿便跑。

“別跑——抓住她!”守衛大喊一聲,抬腿追去,四周頓時嘈雜起來。

門口無人把守的空檔,榮妃貼身宮女燕兒一個閃身溜了進去。人人都因為是來銷燬證據,皆往庫房住所處嚴加看守,可榮妃真正的目的,是滅口。

榮妃行事謹慎,無論孫太醫如何示好效忠,還是提前做好了他會背叛的準備。

因此,她曾詳細的準備了一份模仿孫太醫筆跡的遺書,事情一旦敗露,便立刻殺人滅口,以孫太醫和胡美人之間的私人恩怨了結此事。

只有徹底把罪名推到他身上,一切陰謀才能永遠同他的屍體一起消失在地裡,再也不能重現在世人眼前。

太醫院的下房內,孫太醫有些發福的身體被抽打的鮮血淋漓,皺起來的臉上滿是痛苦,苟延殘喘地倒在破舊床上。

一盆冷水澆在他頭上,孫太醫倏地驚醒,看見面前黑衣男子眸間駭人的殺意,又瑟縮了一下,身體頹然陷進床板內,聲音虛浮:“殿下,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魏璇的唇角帶著一絲偏執的冷笑,在房內緩緩踱步。

他手持染血的鞭子,甩動間點滴血痕灑落,彷彿從地獄中走出的閻羅,周身嗜血狠厲的氣息令人膽寒。

手腕翻動,漆黑的長鞭狠狠落下去,孫太醫身子猛地顫抖,立刻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

魏璇漆黑的眸子中滿是壓抑的怒氣,手指發青,用力捏著孫太醫的下巴,踢了踢腳下的箱子,質問道:“那這些東西,你怎麼解釋?”

箱子裡,是一盒用紅布包起來的藥,準確來說,是一些用剩下的馬醉木。

這藥是失傳已久的一方奇毒,只有在一些民間流傳的醫書中才略微提及,牲畜服用後,毒性會隱藏一段時間,繼而猛烈爆發,使之失去意識,狀若癲狂。

即便孫太醫已經這樣小心,這盒子還是被魏璇在太醫院後小河邊挖了出來,看見這東西的一剎那,他瞬間回想起周旖錦攀在脆弱樹枝上無助求救的模樣,體內猩紅的烈火猛然燒起。

那天他若再晚來一些,或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魏璇的眼眸慢慢垂下來,裹挾著冰冷的陰鷙,凝視著孫太醫——

有膽子敢動她,他必要千倍百倍的讓他償還。

孫太醫看見此物,嘆了口氣,像是早有準備似的,眼神裡閃爍著奇異的光,問他道:“毒藥是我藏的,可這又能證明什麼?”

“死到臨頭還嘴硬,”魏璇忽然輕笑一聲,隨即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也對,本官怎會讓你這麼輕易去死?”

他力氣極大,孫太醫的臉頰立刻腫起來,在床上蜷縮著哭嚎。他還欲上前,忽然一個小廝走上來,附身耳語兩句。

魏璇唇角笑意更濃,若有所思,繼而說道:“你還不知道吧?胡美人一事,榮妃娘娘已經把你供出來了,別再掙扎了。”

孫太醫愣了片刻,又瞬間垂下眼眸,整個人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他心中鬥爭了一會兒,撐著身子微微坐起來,依舊不肯鬆口:“這不可能……我與榮妃沒有關係,與胡美人更是毫無糾葛,質子殿下問錯人了。”

“榮妃娘娘可不是這樣講的。”魏璇神色冷冽,輕描淡寫地撇了他一眼,也沒再問什麼,起身推開門,往屋外走去了。

“吱呀”一聲,房間內陷入了黑暗,狹小的空間內陰冷潮溼,滿屋氾濫著血腥氣。

孫太醫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心中卻止不住的忐忑起來。

即便事到如今,他也不願相信榮妃會出賣他,這些年他一廂情願,為她私下裡幹了那麼多見不得人的勾當,無非是相信著,他們之間還是有昔日的情誼在。

孫太醫心中鼓起堅持的勇氣,只要沒有見到榮妃,他絕不會鬆口。

忽然,身後一陣窸窣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