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儘管已經到了關閉城門的時間,但這裡的城門依然敞開,把守城門的縣兵也懶洋洋的靠在城牆上,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車隊。

車隊中,除了少量的牛馬車之外,剩下的清一色都是人力小推車。

繡衣郎貫高站在城頭,不停地攥緊腰間的貫虹刀,但隨即又鬆開。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汝),莫我肯顧……”

他在輕聲的吟誦著一首《碩鼠》,只因為城下的車隊上裝載的,全部是用來換取軍功爵的糧食。

貫高有些不太理解,為何不能效法三川郡或是河內郡故事,族滅這些有二心的大戶,

他斜撇了一眼身邊站著的田假,雖然皇帝的這個親戚不讓人感到厭煩,但准許齊地田姓大戶交糧換爵的建議,應該和此人逃不開干係!

在貫高打量著田假的時候,田假也同樣在打量著貫高。

年輕人,衝勁十足,可惜學了法家那一套法術勢的學說,腦子壞掉了!不過這樣的人,將來絕對會成為皇帝忠誠的鷹犬……田假在心中對貫高下了定義,隨即老神在在的享受著難得的靜謐時光。

這些天來,他算是知道了什麼是炙手可熱。

每天一睜眼,都有從齊地各郡跑來的,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求上門來,想要交糧來換取爵位。

畢竟無論是秦國,還是之前的六國,都在戰爭中積極變法。

軍功爵,並非只是秦國的專有產物。

但和列國的大手筆不同,秦國在軍功爵的賞賜上,極其吝嗇!

舉個栗子,當年的魏惠王曾經一次性賞賜丞相公叔痤田四十萬畝,吳起後人田二十萬畝,巴寧田十萬,爨(cuàn)襄田十萬畝,共計賜田八十萬畝,摺合八千傾田!

而在秦國,同時期軍功爵最高階的大良造,最多也只能在基礎授田上再增加十七傾田!

按照秦國每戶授田百畝,既一頃來算,相比較同樣是使用軍功爵制度的魏國,即便是考慮到秦畝比魏畝大,這八千傾田,也可以使得秦國多出來幾千戶自耕農!

這些自耕農,就是就是實打實的,由國家掌控的兵源和稅賦!

田假看著下方川流不息的車隊,臉上浮現出莫名的神色。

他的這些親戚,算是正式擁有了踏上了秦國這條大船的資格,只是距離真正踏上船,這只是行百里者半九十!

田氏一族的真正崛起,還是要等到簡兒誕下皇子之後了……田假望向咸陽城的方向,在心中盤算起自己究竟在何時可以當上外翁(外祖父)。

…………

在同一時間,臨淄縣的郡府外,一輛刷著黑漆的馬車匆匆駛來。

不等馬車停穩,車廂後門就被推開,一個頭上戴著獬豸冠的御史從馬車上跳下,向門口的小吏問清楚了侯封此時在何處辦公之後,快步向郡府內走去。

“有詔命!”

御史高舉著一卷牛角為軸的帛布,昂然直入郡府正堂。

侯封從案後坐起,急趨向前,和正堂上的幾名臨淄郡官吏一同驗看起了詔命的真偽。

“嗯,沒錯,上面的印章無誤,詔命的格式也沒有錯!”侯封點點頭,帶領著幾個官吏站在下首,躬身行禮。

“皇帝陛下詔曰:古之月令有云,是月也,毋有斬伐不可以興土功;毋舉大事,以搖養氣;毋發令而待,以妨神農之事也!水潦盛昌,神農將持功,舉大事則有天殃……”

片刻後,御史將詔命唸完,捲起帛布遞到侯封手中。

侯封將詔書收好,看向御史問道:“之前不是說要在秋汛到來之前,修整黃河大堤嗎?怎麼陛下又下詔停工了?我這糧食和工錢都準備好了,怎麼突然又叫停了?”

御史搖搖頭說道:“這個我卻是不知!但我離開咸陽城時,曾聽同僚說過,停止徵發徭役、戍卒的詔命,關東諸郡都有,不單單是臨淄一郡!”

侯封皺著眉頭,將詔書重新開啟看了一遍:“這也沒說什麼時候可以開工啊?難不成就一直歇著,什麼都不做了?”

御史再次搖頭:“從咸陽出發的御史,只是負責宣讀詔命,並監督各郡執行,至於其他的,一概不知……嗯,我聽御史中丞提到過,陛下曾小聲呢喃著什麼‘歷史的偶然性’,以及‘封閉咸陽城,非必要,不聚集’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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