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酒過後,謁者僕射高呼:“罷酒!”

於是酒具撤去,大臣們在謁者的指引下各自離去,整場祭禮結束。

扶蘇重新坐回金根車上,將冰涼的雙手放在田姬懷中取暖,後者用水汪汪的桃花眼哀怨的看著他,只是當他將手抽出的時候,又被田姬抓了回去。

今天不止是參與祭祀,更是返回蘭池宮的日子。

經過了幾個月的時間,前後動用接近上萬人次,蘭池宮的一期改造工程終於趕在第一場大雪降臨之前完成。

雖然扶蘇私帑中的錢財如流水一般流了出去,但這正是扶蘇所樂於見到的。

以往的徭役,是政府無償使用民間勞動力,不僅如此,在上工期間,服勞役者往往還需要自備乾糧……

所以馳道、長城、皇陵、宮殿這些大型基建同時上馬,天下人皆是反賊!

正是針對這一點,扶蘇改造蘭池宮的時候,並不是徵發徭役,而是花錢僱傭‘農民工’。

《傜律》中規定,功必令司空與匠度之……而以其實為徭徒計。

也就是說在估算工程量時,必須有主管官員司空與匠人一起計算,再按工程量算出所需民工徒眾的數量。

扶蘇按照後世的標準,為泥瓦匠、木工等不同工種開出了不同的工錢,雖然惹的朝議紛紛,但咸陽周邊的黔首們卻紛紛響應。

反正已經進入農閒期,田地裡的工作可以有老人婦孺完成,壯勞力們正好來賺點外快,改善家中的條件。

只不過民間並沒有什麼歌功頌德之聲,這是因為秦律規定,黔首們不僅不允許批評朝政,連表揚也不可以!

商君稱這些歌功頌德者為‘亂化之民’,將他們一律遷移到了邊疆苦寒之地。

而在秦昭襄王時期,昭襄王患病,百姓自發為他祈禱,但昭襄王卻下令對這些百姓罰二甲!

理由是未經法律允許而擅自祈禱,雖然是愛戴他,但他如果按照同樣的心去愛他們,甚至為此改變法令,這樣法就立不起來了,就成了亂國亡身之道。

歸其原因,在於秦國的法家,講究‘法自然’三字。

不過和老子的‘道法自然’略有不同,法家的‘法自然’三字含有兩層意思。

第一層意思的‘法自然’,是因為自然是冷酷的,沒有絲毫感情,所以就像上面說的,法家最戒釋法而認情;

第二層意思的‘法自然’,則是必然的,沒有忒差(誤差)的,所以要信賞必罰。

然而在扶蘇看來,這就是秦國的滅亡之道。

儒至必腐,法至必亡。

始皇帝所奉行的法,便是不知道國家和社會的區別。

國家是階級矛盾不可調和的產物,因此國家和社會的利益,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是一致的,超過了一定的界限,就會產生衝突。

但這不是始皇帝個人的問題,而是秦國所奉行的法,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已經不合時宜了。

當年商君說過,治世不一道,變國不法古。

所以扶蘇覺得,自西周以來的沿用了數百年的封建制度可以丟了……

而他現在手中掌握的,是這顆星球有史以來最大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