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郊,六國裡。

原魏王假的公叔,現在的六國裡裡正魏浜,帶著扶蘇向田假家走去。

扶蘇記得,自從田姬到了他身邊,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去見田假。

所以臨出湯池宮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兩手空空的過去,比較符合一個皇帝的人設。

普通人登老丈人門叫拜訪,他這個應該叫駕幸。

整個裡聚的道路,已經完全被甲士接管,道路上別說是人了,就連一隻耗子都沒有。

而這,都要從當年博浪沙飛出的鐵錘開始說起。

田假的宅院是一個正在擴建中的公士宅基地,這是田姬被封為夫人後,依秦律對他賞爵一級,要不然他家還是個標準的庶人。

所以在此之前,就連田假本人,也需要在農忙的時候,到農田裡為有爵位者無償耕種。

家中女眷,更是會被徵調到鄉里舂米。

六國裡的其他家戶,也大多是這樣的日常。

六國破滅之後,這些曾經鐘鳴鼎食的膏粱之子們,也過上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庶民生活。

扶蘇來的時候,田假正帶著兩個兒子在院牆外撿拾著落葉,在牆根下可以避雨的地方,落葉被堆疊在一起,上面壓著樹枝和石頭。

很明顯,這是用來當做薪柴用的。

被甲士控制住的田假父子,有些惶恐的看著向他們走來的扶蘇。

自從扶蘇離開咸陽,前往九原軍做了監軍之後,田假父子就再也沒見過他。

而平日裡,也只是在年節的時候,有機會見上一面。

基本上是他們拿著田姬偷偷準備好的禮物,前往公子府等候召見,隨後雙方在熱烈的氛圍中展開友好會晤。

寒暄幾句,田假父子以家中有事為由,‘主動’提出離開,扶蘇‘挽留’不住後,只得讓他們去和田姬見上一面。

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從公子府離開,等待來年重複這個過程。

沒辦法,他們敏感的身份決定了這一切,特別是昌文君謀反,扶蘇生母鬱鬱而終之後,始皇帝看誰都像逆賊,於是所有人只能生活在朝不保夕之中。

“拜見陛下!”田假父子跪倒在地,大禮參拜。

雙方之間的爵位差距,導致了即便田假是扶蘇老丈人,也必須要如此。

扶蘇有心上前攙扶,不過轉念放棄了,他等到田假父子大禮參拜完後,才上前攙起田假。

多年的務農生活,導致田假看上去格外衰老,他和田姬站在一起,外人恐怕會認為他是田姬的祖父,甚至於曾祖父。

扶蘇看了一眼田假身上的粗麻布衣服,又看了看院落周圍的幾十顆桑樹,心中慼慼然。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

孟老夫子終究太理想,生絲和織出來的帛布,窮人可不捨得自己穿,需要賣掉換錢,去繳納朝廷的賦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