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柄歲數不小,頭髮都白了,他滿不在乎道:“我等兵卒與掾屬不同,家人在亂世中早就死光了,不當兵就沒活路。但當了兵也活不了幾日,今日打呂布,明日打袁術,打來打去我們又能落下什麼?也就是苟活罷了。

“我運氣好,跟了曹公快十年,好幾次差點死掉。前年終於因為年老申請調入後營,以為不用再上前線能多活幾年。誰曾想曹公百戰百勝,最後還是輸給了袁紹。如果不是我足夠機警,可能在官渡就死了。

“屠城又怎麼了?我軍士氣如此低落,不屠掉一二城池怎麼讓大家繼續跟隨曹公。郭祭酒為什麼提議來冤句,不就是準備屠城嗎?冤句不屠城,下一次也會屠的。再說了,之前跟曹公入徐州時也沒少屠啊。

“王掾屬且看吧,前幾日我軍走水路,這兩天敵人追的又近,因而沒有逃兵。等曹公真找不到方向的時候,就這兩三千兵馬,三五日就跑光啦。”

張柄作為親兵如此懟他,王垕完全有理由施加懲罰,但他卻沉默了。他來到漢末的時間還是太短,即便有記憶傳承,卻還總以現代人的眼光看事。

張柄說的沒錯,他們在逃命,又不缺糧,來冤句不可能只是為了休整。曹軍到冤句就是來屠城的,只是運氣不好,這裡被袁軍屠過了。

“傳令,如發現城中還有活人,聚集起來,給他們一點食物,所有人不得殺人,更不能奸/淫/女子。”

張柄一臉的不忿,但他和王垕相處了幾天也知道王垕是個亂世中難得的好人,又活人無數,心底總歸還是向著王垕的。之前一番說辭也是怕下次真遇到曹軍屠城的情況,王垕會有什麼不應該有的想法,提前給王垕打個底,讓他有些心理準備。

“得令。”

張柄這就要離去。

“等一下。”

王垕又叫住他:“改一下吧,如果發現活人不用將他們聚起來,記住大概方位就行,遠遠的留下些食物,不許打擾他們,如果再有特殊的情況,等我回來。”

張柄不解:“掾屬將往何處?”

“中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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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日夜緊逼,曹操每日頭痛,多有不順,但他對自己發掘王垕之才十分滿意。如果不是許都已失,手中再也沒有朝廷大義,光憑王垕提高傷兵存活率,將家學醫書公開傳授兩事就足夠給他封個亭侯了。

因而當親兵稟告王垕求見的時候,曹操還是高興的。

今夜準備在冤句過夜,除後軍外曹軍各部都暫時原地休息。曹操的中軍大帳也沒有立起來,只是簡單的做了一個帷。

王垕沉著臉,一步步走入帷中,低頭恭敬施禮:“屬下王垕,見過曹公。”

曹操正在看地圖,抬頭略微揮手就算回禮:“厚土來了,城內收拾的如何?”

王垕彎腰站立:“已清理了大半,但是城中水源多有汙染,暫時只能從濟水上游取水。”

“剛才公與來幫你傳過話,你是醫家傳人,蒙面、煮水兩策就聽你的。等咱們回師司隸,你連同傷兵管理的心得和之前製作的雙邊馬鐙、紙鳶、快速浮橋等物都整理一下,將這些善政推廣全軍。”

曹操抬頭瞟了王垕一眼,預料中王垕欣喜的模樣沒有見到,不由得心中疑惑:“你怎麼還在站著?坐到我身側來。”

王垕不為所動,弓著腰道:“曹公,我有一事想問。”

曹操更疑:“厚土所來何事?”

王垕深呼吸一口氣,抬頭直視曹操:“敢問曹公,我軍為何要來冤句?”

曹操不假思索:“屠城,增加士氣,順道獲取補給。”

王垕頓然咬牙怒道:“曹司空!你身為大漢司空為何要屠大漢的城!?殺大漢的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