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這個做什麼?”

諸嬴微笑著看向自己的兒子,那眼神很難讓人看清楚到底寫了什麼。有驚訝,有漠然,有欣慰,有自豪,有忌憚,有羨慕……有嫉妒。

是的,嫉妒。嫉妒自己的親生兒子。這句話說出來都覺得奇怪,因為身為一個父親,怎麼能嫉妒自己的兒子呢?父親不都是希望兒子越來越好?

“如果我說我一直都被關在言繡堂裡沒有出來呢?”

仲軻璉沉默片刻,然後搖頭。

“木慧姐說她曾經見過你。在零梧州那些宗門世家舉行的大型宴會之上。”

那個時候,諸嬴可不像是一個囚徒,他更像是一個參與者,一個同樂的參與者。在宴會之上,悠閒自得。

諸嬴嘆了口氣,不太能理解。

“如果我說那不是我呢。你會相信我嗎,璉璉?”

仲軻璉沒有說話。

但是諸嬴也已經從他無聲的身影中感覺到了他的抗拒之心。於是諸嬴微微嘆了口氣,看向地上那些隨意散落的東西,有些惋惜。

“可惜了,這些可都是你母親的遺物,沒想到你居然不接。怎麼?莫不是離家這麼久,已經不認識你母親的東西了?”

“……我從未忘記我母親。但是父親,我有些不認識你了。”

他已經不認識這個當初偶爾見面時覺得光風霽月的男人了。兒時的他,對父親有很深的期待。雖然那種期待在日復一日的無法相見而越來越少,但是在他心裡,父親一直都是個很好的代名詞。

因為仲枚,這個胸懷寬廣又溫柔的女人,她給年幼的仲軻璉建構了一個美好的父親形象。那是穩重可靠,溫和有禮而又風度翩翩的一個男人。

只是這個形象,漸漸的模糊了。不是因為漫長的沒有相遇的時間,而是他親眼看見的破綻,聽到的事實,讓他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而知道的這些事情,對於仲軻璉來說,都難以令人接受。

“不認識我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太認識你。”

諸嬴此時終於撕開了那幅溫柔的假面,他冷冷的看著仲軻璉,不想在看自己的兒子,倒像是在看自己的敵人。

在還是凡人的時候,他也是世家出身,自幼聰慧過人,就算家道中落,也一直在別人的讚譽中生活。他是個毋庸置疑的天才,他甚至自學成才,參加了科舉,中了進士。他那麼年輕耀眼,那麼厲害,到最後,卻連自己的妻子都比不上。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比不上!

看著面無表情眼睛卻紅彤彤的仲軻璉,諸嬴慢悠悠的,悠閒的在他周圍踱步,然後充滿惡意的聲音不斷響起。

“你的母親,最開始只是我家中的一個繡娘。每日只能靠縫縫補補度日。我呢?我是諸家唯一的嫡長子!我生來就備受矚目,我是所有人仰望豔羨的物件!可是後來,我家一朝敗落,所有人圍著我打轉的人全都消失了,他們把我完完全全的忘到了腦後!那個時候,只有母親,和一個小小的繡娘堅定的跟在我身邊……”

“沒錯,那就是你的母親,仲枚。”

仲軻璉冷著臉看諸嬴。

“既然當初母親對你不離不棄,你為何又要害她!”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諸嬴幾乎笑出了眼淚。

“你以為,我一開始就是個壞人嗎?你錯了仲軻璉,我也曾經是個好人,我飽讀詩書,謙遜有禮,任誰都挑不出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