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被時詡拉了起來,張易用髒兮兮的衣袖擦著眼淚,他哽咽道:“侯爺,我此去千州,可千州折衝府與舞陽侯的侯府中已經沒了兵卒,再一打聽我才知道,東北道的兵馬都被夏侯烈帶著,跟著陳王到盛安逼宮去了!”

“什麼?”榮英頓時睜大了眼睛,營中人包括夏、餘兩州的折衝都尉——楊驍與崔學聽見張易的話更是驚愕至極。

時詡同樣心中一驚,他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張易擤了把鼻涕,道:“逼宮就是這兩日,但兵馬,夏侯烈許多天前就已經在往盛安的方向撥了。”

“他們去了盛安逼宮,然後呢,皇上難道就在這麼妥協了?”時詡繼續問道。

張易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他瘋狂地搖著頭,說:“皇上,駕崩了。”

張易此言一出,嶆城軍營中立刻靜了一瞬。

“張參軍,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榮英張望著四周,激動地大聲說道,手舞足蹈的模樣,像是要把張易的嘴捂上一樣。

“我沒有亂說。”張易抽泣著,他嚥了兩口唾沫,繼續道:“侯爺,皇上是真的駕崩了,聽人說是太后娘娘害死的,陳王便殺死了太后,擁立了皇長子為帝,這個訊息各個州縣裡面都傳遍了,只有我們嶆城不知道。”

時詡唇角微動,他看向楊驍與崔學,道:“你們知道嗎?”

楊驍與崔學相視一眼,紛紛搖頭。

崔學道:“我們三日前就來了,那時候,估計盛安還未發生宮變。”

楊驍也道:“我猜測陳王是怕侯爺您會帶兵回盛安,他怕您會威脅到他。”

時詡微微垂眸,對楊驍的話不予置否,轉而問張易道:“那你身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張易臉上的淚漬幹得差不多了,他抽了抽鼻子,說:“我那日向千州刺史說明了我的來意,結果我剛出刺史府的大門,就被當地的地痞流氓給打了,他們追了我一路,又有刀劍又有長槍,簡直就是要對我下死手。我懷疑,這是千州的那個老王八蛋授意的。”

時詡沉下心來,自己如今人在嶆城,朝堂之事他插不上手,可這戰事卻是個不能拖的。

千州的屯兵都進了盛安,那自己也只能上奏朝廷,尋求支援了。

盛安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不知道景聆怎麼樣了。

時詡抬頭看了看沒有一絲光亮的天空,閉了閉眼,在心裡嘆氣。

時詡對榮英道:“榮英,你去把郎中請來,給張參軍看看傷。”

“是。”

時詡把扶著的張易交給一旁的時溪,叮囑道:“子澗,你扶張參軍回營房,嶆城戰況緊急,我這便修書一封派人送回盛安,請求朝廷發兵支援。”

時詡的奏疏在次日傍晚就被送入了皇宮。

大明宮中,九歲的新帝賀約合在陳王的輔助下批閱奏章,雖然都是賀約合自己批紅,但大多是陳王的意思。

賀約合看完了時詡的奏疏,他抿了抿嘴,怯生生地對身旁的陳王道:“皇叔認為,是否應該派兵前往嶆城支援?”

陳王眉梢微挑,他緩緩道:“皇上認為呢?”

賀約合思忖片刻,小心翼翼道:“‘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與滿丘之戰事關大魏國威,我……朕認為,應當派兵前往嶆城。”

賀約合說完後,陳王看著它沉默了。

賀約合當即認為是自己說錯了話,他又連忙道:“朕年紀尚小,不夠高瞻遠矚,這等大事,還是由皇叔定奪。”

陳王揚起唇角,呵呵一笑,上身前傾道:“皇上真是謙虛了,不過臣認為皇上剛剛登基,並不是征戰的好時機。況且這些日子武安侯已經把滿丘人阻擋在了嶆城之外,我們當前只要守住嶆城便好,至於平城,日後有的是時間,徐徐圖之。”

賀約合膽怯地看了陳王一眼,隨即垂下腦袋,小聲道:“那皇叔的意思是……不派兵?”

陳王捏了捏下巴,長臂一揮道:“直接讓武安侯撤兵回盛安吧,這仗根本就沒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奏摺的一角被賀約合捏得折起,陳王見他悶著不作聲,當即沉聲道:“怎麼,皇上不願意?”

陳王的聲音如千年寒冰一般,賀約合頓時渾身一顫,搖頭道:“朕……朕沒有……朕只是,朕只是有點餓了。”

賀約合恐懼地笑著,扭頭便拿起毛筆,在奏疏上顫抖著寫著自己的意見。

陳王看著賀約合膽小又聽話,倏地露出了一抹滿意的笑,他拍了拍賀約合的肩膀,起身道:“既然皇上餓了,那臣就叫人做點吃食來。”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