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阿全頭腦發懵,揉著眼睛看清了來者,他歪著脖子道:“程……程大人?”

“是我。”

程衛氣喘吁吁地回答著,他臉上、頭髮裡沾滿了黑泥,身上的衣服也被髒水浸得認不出了原本的顏色,看上去格外狼狽。而他手裡,還抱著一個大概四五歲的男童。

“這……”阿全舉起燈籠,藉著燭光自上而下地掃視了程衛一眼,他道:“程大人,你這是怎麼一回事啊?這孩子又是誰啊,你的?”

程衛抱著男童的腦袋,往自己肩膀上塞了塞,他道:“阿全,我找夫人,麻煩您通傳一聲。”

“啊?”阿全揉了揉腦袋,看了眼頭頂的彎月,他為難道:“這都什麼時辰了?夫人應該都睡下了,況且……夫人她脾氣不太好……大人您還是別為難我了,你先回府,明日再來吧。”

程衛還在小口喘著氣,看上去疲憊極了,他閉了閉眼,儘量平和地說:“阿全,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程大人,真的不行……”阿全繼續跟程衛打著太極,他怕被景聆罵,死活不想去。

“你不去是吧?”程衛抱緊了男童,邁步道:“我自己去找他。”

“欸——”阿全當即抓住了程衛髒兮兮的衣袖,隔得近了,他還能嗅到他身上有一股噁心的腐臭味,阿全的五官扭成了一圈,他道:“我去,我去行了吧,如果夫人還沒睡下,我就幫您通傳一聲,如果夫人已經睡下了,那您也不要為難我這個做奴才的了。”

程衛當即停下了腳步,“好。”

阿全捏著手指鬆開了手,他的面部表情格外扭曲,指著議事堂的方向道:“那程大人先去喝杯茶吧,我去給您喚夫人去。”

“多謝了。”程衛道。

阿全極不情願地進了內院,遠遠地便看見景聆的房中已經熄了燈,阿全聳了聳肩,果然是白跑一趟。

阿全正準備就這樣離開,然後一個轉身,卻遇見了呈著粥碗的折柳,阿全頓時嚇了一跳,他忍住想要呼救的衝動,連連倒退了幾步。

阿全縮在牆邊,輕輕撫著胸脯,道:“折柳姑娘啊,這大半夜的你真是嚇死我了……”

折柳沒有理會他的指責,只道:“你是來找夫人的?”

“噢……”阿全站直了身子,道:“是程絳微程大人找夫人,不過我看夫人都睡下了,我就不打擾了。”

“程大人?”折柳垂眸一想,這程大人來找景聆必定是由要事,這可不能耽擱,她於是叫住了阿全,道:“程大人來得還算巧,夫人剛剛說餓了,我才去煮了粥,我這就喚夫人去。”

阿全頓時喜笑顏開:“那勞煩姑娘了。”

景聆很快就跟折柳趕到了議事廳,景聆一抬眸就看見了程衛那副腌臢模樣,一時還愣了愣。

睡眼朦朧的男童坐程衛旁邊,臉上也沾了些髒泥,他一看到景聆,立馬站了起來,朝景聆跑了過去。

“表姑……”

賀暨一把抱住了景聆的大腿,嗚嗚地哭了起來。

跟在景聆身後的阿全聽著賀暨的這一聲輕喚瞪圓了眼睛,啊?這居然是太子?

景聆微微側目,冷聲道:“阿全,把門關上,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心裡應該明白。”

阿全連連道是,手腳麻利地關上了議事堂的門。

景聆知道賀暨定是嚇壞了,便溫柔地撫摸著賀暨的腦袋,然後把手伸給了他,賀暨冰涼的小手拉住了景聆的食指,眼淚汪汪地看著景聆。

景聆把賀暨牽到了椅子旁邊坐著,一邊用帕子給賀暨擦著眼淚,一邊問程衛道:“宮裡現在怎麼樣了,你怎麼把他帶出來了?”

想到宮中,程衛鼻腔一酸,眼淚便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景聆唇角微動,自己還是第一次遇到像程衛這麼愛哭的男人。

景聆說不出安慰人的話,生硬道:“說話。”

程衛抹了把鼻涕,抬起通紅的眼,哽咽道:“陳王逼宮,殺了太后,我害怕,便帶著太子躲進了掖庭裡,直到剛剛,我才找到了機會,帶著太子逃出了宮。”

景聆上下打量著程衛,說:“怎麼逃出來的?”